“明日不來送我嗎？”

“不送，好累。”

鐘裕莨沒再說話，那夜也沒宿在我這。

第二天我起來的時候，聽說陛下的儀仗已經出了城門。

又錯過了啊。

鐘裕莨出征的第一個月，聽說連打了兩場勝仗。

如果順利的話，春暖花開的時候便可回朝。

山夕和我匯報這些的時候，我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然后繼續睡覺。

“娘娘最近，很愛犯困啊。”

山夕說。

“奴婢聽聞氣血虛的人容易犯困，不如奴婢叫御膳房給您熬點補藥？”

“不要。”

那藥太苦了，我才不想喝。

我又睡了下去，不知不覺就想到了鐘裕莨。

其實我有些后悔，出征那日竟然沒有去送他。

他一定討厭死我了。

罷了......等他回來，再給他做一個風箏賠罪。

我倒是要讓他看看，我做風箏的技術一定比他好。

京城的雪越下越大，聽說北方戰事吃緊。

能調動的兵力幾乎都已經調動過去了。

又過幾日，八百里加急的戰報傳回朝堂。

說是我們大勝蠻夷，奪回了失地。

最后一句是，天子為救民與水火，不慎落入冰河，至今找不到蹤跡。

朝堂大亂，幸得有天子恩師坐鎮朝堂，這才勉強穩定下來。

消息傳回后宮的時候，我還有些恍惚。

心好像空了一瞬，什麼事情都不想了。

我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讓他平安。

第一十七章 誰說江山后繼無人

27

一連七日，他們都找不到鐘裕莨。

朝堂雞飛狗跳，甚至有旁支說，天子無子嗣，要趕緊從旁支里面過繼一個。

另一邊，鐘裕莨的人極力抵抗，對于江山落入誰手這事，大家都爭了個紅臉。

他們好像都默認，天子已死。

但我不信，鐘裕莨他才不會死呢。

兩邊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太醫院判院站了出來。

“早在陛下出宮前，皇后娘娘就已有了身孕，誰說江山后繼無人？”

我？

可笑，我什麼時候有了身孕？

我剛覺得這事無厘頭，轉念一想，又停住了。

自深秋起，我就一直在犯困。

渾身無力，無精打采，豈不是像極了當初？

仔細一算，癸水也許久不來了。

我還以為是憂思過度，氣血不能下行方才一直如此。

我又想到鐘裕莨時常看向我腹部的那個眼神。

這才是如夢初醒。

原來，原來鐘裕莨他早就知道我有了身孕。

卻不敢和我說。

經過太醫的輪番診療，確定了皇后娘娘確實有孕。

朝堂也靜了下來，大家都把希望寄托于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好像已經沒人再等鐘裕莨回來了。

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提議，為陛下立一個衣冠冢。

“陛下未死，立何冢？”

這場鬧劇以我親自坐鎮朝堂作為收尾。

這段時日里，我和鐘裕莨的恩師代行國事。

可現在已經很少人會提到他。

只有我，偶爾會在深夜時想起他。

白雪皚皚已過。

暮春時節，宮中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生了！皇后娘娘生了！是個皇子！”

穩婆抱著剛出世的孩子報喜，門外跪了一眾官員，準備迎接他們的新皇。

我聽到了孩子的啼哭聲。

虛弱地伸出手，卻什麼也握不到。

我覺得這時，應該是有人攥緊我的手，叫我別怕的。

他應當要撫著我的臉頰，說我辛苦了。

可是什麼都沒有。

我從昏沉到清醒，他都沒來。

暫且原諒你一次吧，我想。

放風箏的季節過去之前，可一定要回來啊。

我一直在宮中等他。

我把小桃的墳塋遷了出來，給她燒了好多好多東西。

我甚至回了一趟江南，祭拜我的母親。

可我仍然沒見到他的身影。

直到我們年幼的兒子穿上了皇帝的朝服。

他也還沒有回來。

“陛下…..恐怕兇多吉少了，太子仍年幼，還望娘娘多注意身體啊。”

就連鐘裕莨的恩師也這麼說。

“我知道的。”

我一邊笑著回他，一邊又回到寢宮里，搬了張藤椅在院子里坐下。

侍女替我網羅了許多新的話本，我看著看著覺得無聊，竟起了興致，自己提筆寫了一本。

是寫一對青梅竹馬誤會之后破鏡重圓的故事。

話本不愧是話本，什麼東西都能被臆想出來。

書稿剛剛整理完，我又把它燒了。

以免自己看了之后發笑。

燒完后，我又靠在藤椅之上。

四周是高聳巍峨的青瓦宮墻。

我就坐在這深宮之中，望著北國的天。

等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回來的人。

第一十八章 尾聲

尾聲

鐘繼允很愛放風箏。

他小小年紀，極愛動手，才五歲就可以獨立作出一個精美的風箏了。

“母后母后~”

繼允拿著一個金魚風箏朝我走來。

那金魚風箏看起來有些舊了，倒是令人覺得眼熟。

“這個風箏哪里來的？”

“允兒在書房的暗格里面找到的，他們說那里放的，都是父皇的東西。”

他舉著那只風箏，笑得開懷。

還真是那個，鐘裕莨一直沒送出的心意。

早知道當時，我就不嘲笑他了。

允兒說，那上面還有字，但是他看不懂。

他把風箏高高舉起，叫我幫他認人，父皇在上面寫了什麼。

會不會是父皇寫給他的信？

傻孩子，我沒告訴他，在他還沒出生的時候，他的父皇就離開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