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時過境遷，遲來的話和搖擺的人，我都不再需要了。

17

秦韻凄厲的叫喊聲逐漸衰弱。

系統在我腦海里抱緊了自己。

【宿主，好可怕啊嗚嗚……】

【她變成一攤血水了。】

用壽命做交換指定攻略對象，且攻略完全失敗，加上違規操作，攻擊原住民沈醫仙。

秦韻的下場全是咎由自取。

我更擔心的，是眼前這個臉色越來越不對的黎枕。

「阿胥，你是不是還想著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你。」

他修長的指節上掛著一只竹哨。

顯然是從我那搜去的，控制虎雕的靈哨。

「讓我猜猜，你這麼氣定神閑，是因為山下有公主府的隱衛。

「若是你超過一定的時間沒有下山，他們就會立刻沖上來救人。

「但是怎麼辦呢，我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一點呢。

「畢竟那些人，從前也都是我訓練出來，派到公主身邊的。」

我嗤笑一聲：「你不會以為，他們真的還聽你的話吧。」

他揚起一抹甜笑：

「確實，這些狗雜種，都有了二心，不聽話了。

「那就都殺了，就好了。」

我：「你這個瘋子。」

大掌掐上我的脖頸，緩緩收緊。

「我早就瘋了，公主你知不知道，我看著你和謝詢在一起，嫉妒得要瘋了！

「你怎麼能喜歡上別人呢？

「你說過……永遠只愛我一個的。」

黎枕哽咽著，淚珠斷了線一樣落在我耳畔，落在我衣襟上。

他整個人壓下來，我卻紋絲不動。

「公主，你就不怕嗎？」

黎枕動作停了下來。

「有什麼可怕的？」

「你就不怕，我在這里要了你，謝詢會棄了你嗎？」

到此，我總算明白了黎枕先前的一切設計。

「你方才不以真面目示人，是要裝作匪徒強迫我。

「然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救下我。

「再說出什麼『我不在意你有沒有被別的男人碰過，我在意的是你這個人』這種鬼話。

「然后我就會感動得稀里嘩啦，重新和你在一起？」

黎枕的背脊在我一句一句話里逐漸僵硬。

我猜得完全對了。

「黎枕，你好天真。」

我忍不住嗤笑。

「清白是什麼東西？

「名節又是什麼東西？

「我從冷宮那樣的地方爬出來，坐上這個長公主之位。

「靠的是我的完璧之身，還是我的冰清玉潔？

「你以為我會求你放過我？我會害怕？然后成全你幼稚又卑劣的性癖？

「你錯了。

「就算你現在繼續動手，又能怎麼樣。

「去他娘的清白，沒了這種東西，我照樣是大虞的長公主，我照樣是萬金之軀！

「反倒是你，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黎枕的眼淚止住了。

他明白我不是強裝鎮定，說的也都不是假話。

他明白再怎麼做，我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但下一秒，他還來不及整理亂成一團，緊張得崩起的思緒，就被屋里突然閃現的人嚇得翻倒在地。

謝詢好像霧氣一般驟然出現，身形仿佛紙人般單薄，蒼白得近乎透明。

他滿頭的冷汗，看見我被綁縛的樣子，無神的瞳孔驟縮。

「殿下……我來了。」

謝詢強撐著身子，替我解開了束縛。

然后突然干嘔一聲，捂著嘴轉過身，一口血吐在嚇萎的黎枕頭上。

然后就脫力倒在了我懷里。

「謝詢！」

我驚聲叫著謝詢的名字，顫巍巍地探向他的鼻息。

微弱，但還有氣息。

我將謝詢放穩在竹榻上。

隨即狠踹了一腳地上精神渙散的黎枕，又薅著衣領將他拽起。

寒聲質問：「沈醫仙被你們弄去哪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墻邊的竹柜猛然發出撞擊聲和嗚咽聲。

我沖上前打開柜門，柳眉杏眼的女子被堵著嘴塞在衣柜下層。

巴掌大的臉上哭得一片泥濘，遍布著猙獰的陳舊疤痕。

我替她解開綁縛，取出塞著嘴的布巾。

下一秒，就被溫香軟玉抱了個滿懷。

「嗚嗚嗚……姐姐……

「我的醫術，我的能力……不會因為我非完璧而消失對不對……

「我還是可以行醫濟世的，對不對……」

她抽噎著，哭暈在我懷里。

我：【要不我也暈一下呢？】

18

沈醫仙曾救過一個墜崖瀕死的采藥人。

他對她千恩萬謝。

然后在傷愈離開的那晚，趁著夜色摸回了恩人的房間。

機關陷阱，迷藥防身，都防不過糜爛的人心。

她毀了自己的臉，從此，再不肯輕易為人診病。

每次醫過人，都要換住處。

不像醫者，反倒像是東躲西藏的賊匪。

她的濟世仁心，在整夜整夜的夢魘里，逐漸染上青黑的苔蘚。

直到那方狹窄的柜箱之外。

有人字字珠璣，一寸一寸刮下心間腐肉，鮮活血液重新充盈在猶如行尸的軀體間。

是啊。

即使身非完璧，遭人侮辱輕賤。

她的醫術還在，她的丹心不死。

19

謝詢的病來勢洶洶，就連沈醫仙也看不出癥結所在。

只能用金針吊住他的命。

昏迷的十日間，他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像易碎的白瓷。

更像是我消極任務受罰時，系統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給我講的故事里的睡美人。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這個想法，系統冷不丁開口：

【要不宿主，你親親他，說不準就親醒了呢？】

我病急亂投醫，思緒甚至沒經過大腦，身體就自己傾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