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陪我進了一間胭脂鋪。
里面各式胭脂水粉,頭簪飾品,琳瑯滿目。
我細細替阿姐挑選著。
這件更配阿姐。
那件也不錯。
最后掏錢時,容淵竟也選了件。
他挑了支點翠發簪。
自己默默付了錢,小心放入懷中。
我笑著打趣他,「容淵是要送給心上人的?」
容淵看向我,「是。」
我們一同出了鋪子,我用手指戳了戳他,「誰啊?我認識嗎?」
容淵笑了笑。
「你猜。」
我正在腦中篩選村中各家姑娘時,忽然聽見路人交談:
「將軍府竟出人才哩!那個小少爺謝行,現在也當了將軍,聽說剛立了戰功。」
「我姨母家的外甥在京城當差呢,聽他說將軍府兩位夫人相繼離世后,府里的老夫人傷心了好一陣子,倒是兩位將軍沒什麼反應,該上戰場上戰場,兩年里立了不少戰功,加官進爵,前途無量呢……」
腳步不自覺的停下。
謝行。
好久沒有聽見這個名字……
簡短的兩字,卻好似一片羽毛,輕飄飄地往心尖上掃了掃。
有點癢。
回神。
容淵正在看我。
我勉強笑笑,「沒事,接著說,你那發簪要送哪家姑娘的?」
容淵握著發簪的手緩緩籠回袖中,他垂眼,笑笑。
「你不認識。」
14
夏日的小村恬靜安閑。
我在樹蔭下吃著葡萄,托腮看著容淵干活。
容淵氣質出眾,便是挽著袖口在田間勞作時,也都與那些村夫不同。
「容淵。」
我朝他招招手,「過來歇會。」
他乖乖過來。
身上熱氣騰騰,額上沁了一層汗。
我扯張絹帕替他擦汗。
離得這樣近,那雙眼安靜地看著我,更有些像謝行。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遂問,「看什麼?」
他答得倒誠懇:「蘇鳶。」
「我有什麼好看的?」
他笑,「好看。」
那雙眼靜靜望著我,明明什麼都沒說,卻好像又什麼都說了。
我緊張地避開他目光,順手摸了顆葡萄,皮都沒剝就塞進他嘴里。
「我……」我頓了頓,「我去找林嬸子學女紅去。」
隔壁院里,林家嬸子正和幾個嬸婆扯家常,我快步走進去,「林嬸子,教我做女紅啊……」
話音未落。
我整個人僵在原地。
院門外,有人覆手立于樹下。
戰袍尚未脫的小將軍,卻有雙深情的要命的桃花眼。
他笑。
「娘子,好久不見。」
「剛剛的葡萄,酸嗎?」
15
回了神,我轉身便跑。
方才喂容淵的那顆葡萄酸不酸我不知道,但謝行的語氣,可是酸的要命。
剛跑兩步。
衣領被人攥住。
也沒見他怎麼用力,就扯著我衣領輕飄飄地拎了起來。
這人貼過來。
闊別已久的熟悉氣息,瞬間將我籠罩。
他偏頭看我,目光灼的像是有火在燒。
「娘子跑什麼?」
「為夫立了戰功,今晚可否多些花樣?」
要命。
時隔兩年,再聽見這話,我竟還是覺著腿軟。
「謝行。」
我深吸一口氣,轉頭去求他,「你先放我下來,我要去看看阿姐。」
「你那混蛋大哥是不是也來了?」
我不能讓謝滇尋到阿姐。
絕對不行。
謝行語氣一頓,「鳶鳶,其實大哥知錯了。」
「你阿姐死后,他頹喪了好一陣子,將那花魁折了手腳,扔出府自生自滅了去。」
「此后兩年,他一直未娶,從不信神佛的他,日日吃齋念佛,求……」
我再聽不下去,打斷他的話。
「求什麼?」
「求阿姐來世與他再續前緣?」
我冷冷瞪向謝行,「惡心!」
謝行無辜抿唇,「又不是我……」
我在他手中晃來蕩去,「放我下來,我要去尋阿姐!」
還順勢在他膝上踹了一腳。
謝行聽話地將我放下。
我提著裙擺朝家里跑去。
阿姐站在院里。
我忙喊她,「阿姐!快跑。」
「謝……」
話音未落,我便看見了不遠處的謝滇。
他身著湖藍色華服,雙眼猩紅,死死盯著阿姐的方向。
眼中有淚。
卻死死忍著未落。
「阿羽……」
往日威風凜凜的鎮北大將軍,這會小心翼翼地望著阿姐的臉,似乎生怕自己聲音大些,她便會如同兩年前那般,化為這世間一抔土,一把沙,風一吹便消散不見。
我站在謝行身旁,啐道:「虛偽!」
時隔兩年了,他到底在做戲給誰看啊?
謝行打量了下我臉色,也跟著唾罵:「就是,虛偽!」
16
那邊,謝滇已經朝阿姐走了過去。
他走的極緩。
似乎每一步都很艱難。
「阿羽」,謝滇啞著嗓子道,「和我回府吧,好不好?」
「我不怪你當初假死,我知道你沒死的那一刻……就在想,只要你回來,日后讓我做什麼都行。」
說話間,他走到了阿姐面前。
「那個女人,兩年前我已命人折了她手腳,扔出府去自生自滅了。」
「阿羽,我向你保證,日后不論旁人如何三妻四妾,我都只許你一人,好不好?」
他試探性地伸手拉她。
卻被阿姐躲開了。
風揚起她的裙擺,有種錯落分明的美感。
阿姐抬頭看他。
毫無預兆。
一巴掌重重落去。
謝滇垂著頭,不躲不避,生生受了這巴掌。
他咬牙,「如果這樣能讓你出氣,那你便打。」
「莫說這一巴掌,便是十個,百個,我也受得住。」
「謝將軍想多了。」
阿姐緩緩出聲,「這是還兩年前你打我那一巴掌。
」
「自此,我們兩清。」
她語氣淡的像是在說中午飯要吃什麼。
謝滇皺眉,「什麼叫兩清?你可知我這兩年間有多難過?」
「我當初恨不得隨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