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低著頭,拿余光四處亂瞄,拘束得像個鄉下小子。
我有點不滿,這副窩囊模樣,怎麼拿去酸沈聞安。
便帶他去程家旗下的錦繡閣,命掌柜好好裝扮一番。
掌柜理解能力十分到位,立即喊來十個仆從。
兩個梳頭,兩個洗面,四個量衣,一個修剪指甲。
還有一個修體毛。
他大概是第一次這樣被人服侍,有點無所適從,像個二愣子一樣傻眼看我。
想起剛撿到他的破爛模樣。
若不是家境貧困,也不會被賣到勾欄去。
我忍不住拍拍肩膀撫慰他:「以前的窮日子不會再有了,姐姐想你有多貴,就有多貴。」
他的神色有些復雜,想必是被我勾起以前的傷心事,不太開心。
「你如今是程家夫婿了,雖說只是個商人,不比當官的光鮮,但起碼能錦衣玉食,不愁吃穿。」
掌柜的一聽他是程家夫婿,愈發用心,掏出鎮店之寶石青云紋玉絹袍。
雖說不是官人才能穿的綾羅綢緞。
他卻穿出了一股難掩的貴氣,朗朗如天上星,皎皎如云上月。
比宮里的太監還要貴上幾分。
玉河縣的小倌果然氣質好。
配上這張清雋如玉的臉,十個沈聞安也比不上。
「我家夫君真俊。」
他耳根微微泛上紅,找了個冪籬戴上。
「......」
想必總算出人頭地,不想再以色事人。
可憐見的。
8
「走,姐帶你去游最貴的湖,吃最好的菜,喝最烈的酒。」
我拉著他逛遍了整個京城最繁華的地方。
挨個店挑最貴的禮物送給他。
他有點不好意思:「姐姐,我不要這些。」
「不行,姐送的,必須拿著。」
「若真要送,這兩樣便好了。
」
他最后挑了一對鴛鴦香囊,一對龍鳳玉佩。
剛好都是配對的,一人一個揣在身上。
「這是......」
他給我系玉佩時,目光落在腰間的另一個雙魚玉佩上。
我把雙魚玉佩取下放懷里。
「沒什麼,不值當的東西。」
「夫君選的禮物真好,我好喜歡。」
直到晚霞滿天,我們坐上最豪華的畫舫,珍饈美食擺了滿桌。
「多吃點,喝了兩個月苦藥,嘴巴都沒味了。」
他一邊吃,我一邊夾。
炙羊肉、鹵獅頭鵝、酥炸香菇釀肉、清蒸鱸魚......
直到他的碗堆成小山。
他不緊不慢吃著,舉止有度,儀態優雅。
大抵是實在吃不下了,便把碗里的菜夾到我面前。
我一低頭,順嘴銜走他筷子上的肉。
他頓了頓。
冪籬擋住了他的表情。
但我猜他又臉紅了。
恰到好處的羞澀,是每個優質小倌的修養。
不是我說,他每次臉紅的樣子,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別有一番風味。
我快速撩起他的紗羅,把頭鉆進冪籬里。
兩片臉頰就像天邊的紅霞。
賞心悅目。
他像小狗狗一樣怔怔看著我。
「姐姐......」
真可愛。
我心都快化了。
正想伸手摸摸他通紅的臉頰時,畫舫外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娘子,你看湖邊那對赤尾鴛鴦,朝朝暮暮,正如我與你,不離不棄。」
熟悉的腔調,熟悉的誓言。
不是沈聞安是誰?
我的眼神立馬冷了下來。
鉆出冪籬斜眼看過去。
沈聞安穿得人模狗樣,溫柔繾綣地攬著縣主柳依依。
柳依依坐于畫舫頭,素手撫琴,琴音裊裊。
郎情妾意。
9
「鴛鴦最是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特別是雄鴛鴦,早上找小紅,中午找小綠,晚上找小花,半夜還要換小青,尋花問柳,尋歡作樂能力一流,作為女人還是要明眼識人,莫要被一些窮酸雄鴛鴦騙了。
」
我走出畫舫,倚在欄桿上,譏諷看著他們。
沈聞安完全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驚愕了好一會,又強裝鎮定下來,裝作不認識我。
「依依,那邊風景好,我們去看看。」
說罷倆人就要掉船頭。
「聞安哥哥,不認得奴家的嗎?哥哥身上的鴛鴦香囊,還是奴家親手繡的呢,里面的合歡七神香用得可還安心?」
沈聞安的臉色越來越僵硬,我的笑容越來越大。
「半夜,還起夜嗎?」
「聞安哥哥,你曾說此生只有我一人,還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可還作數?」
柳依依的臉漸漸黑了。
這些話,大抵都是沈聞安對她說過的。
我饒有興趣看著兩人臉上的繽紛色彩,慢悠悠從懷里拿出一塊玉佩。
「這半塊雙魚玉佩,可是聞安哥哥親手雕的定情之物,一人一半,如同魚兒離不開水。離別半年,原以為你早已忘了我,沒想到你還帶著。」
我也沒想到,沈聞安竟然還帶著定情之物。
沈聞安下意識撫上腰間的半塊雙魚玉佩,眼中有掙扎之色。
「程姑娘,你我婚約已經取消,為何還要纏著我不放。」
是啊,婚約已經取消了,倒顯得我是個怨女了。
我勾起一抹譏色:「三年前,你許諾只要程家供養你至考取功名,便會娶我,我程家信守承諾,整整三年未虧待過你,如今你功名也考了,卻悔婚了。」
「程姑娘,強扭的瓜不甜,男女之事不能強求,我與依依情投意合,你......放手吧。」
沈聞安緊緊抓著柳依依的手,眼中深情繾綣。
柳依依臉上原本的疑惑之色,也隨之消散,深情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