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是來接我回家的。
可東宮不是我的家。
我輕輕推開抱住我的蕭祺安:「我不是你母親。」
我又抬眼看向蕭策:「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太子妃,也不是誰的母親。」
「我叫許愿。」
許愿這個名字,蕭策大概是早就忘了。
我從未聽他叫過我的名字。
成婚前他不曾叫過,成婚后他只叫我太子妃。
「你就是我的母親。」
蕭祺安哭得很傷心,眼淚鼻涕蹭了我一身。
我有些嫌棄地皺眉。
每次給大黃洗完澡,它都知道走遠些再抖水。
這誰家的孩子,怎麼這麼埋汰?
我又推開他。
蕭祺安又一次次撲向我:「母親,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無奈,我只能看向蕭策。
蕭策接收到我的目光,卻不肯出聲。
他那樣聰明的人,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
蕭策是故意的。
我泄氣般吐了口氣,尷尬地看著他:「你讓他離我遠些,我有話要對你說。」
聞言,蕭策才出聲叫住蕭祺安:
「過來。」
蕭祺安很聽他的話,終于愿意松開我,依依不舍地,三步一回頭,走到蕭策身邊。
「你要說什麼?」
我正斟酌話語,忽然聽見隔壁嬸子叫我:
「許愿。」
嬸子站在墻頭,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蕭策父子倆,隨后才著急道:「你快去看看,你兒子在外面被人欺負了。」
聞言,我著急地問嬸子發生了什麼。
嬸子還沒來得及開口,院中的父子倆一大一小便異口同聲問我:「你有孩子了?」
對比蕭策一瞬驚訝后的平靜。
蕭祺安直接破防,他大聲質問我:
「你不要我,是因為你有其他孩子了?」
6
蕭祺安哭得很難過。
但現在我無暇顧及他。
聽到大黃被欺負了,立即跟著嬸子出門。
路上嬸子與我說明原委。
大黃喜歡在野地里抓兔子,家里的那兩只就是它抓回去的。
今日跟往常一樣,大黃抓了兔子準備回家,結果被一群人攔在路上。
「那位小姐聽說是京都來的貴人。」
京都來的小姐?
我腦子里莫名浮現出沈玉珠的臉。
「她非說兔子可憐,要手下的人從大黃嘴里搶兔子。」
「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大黃嚇到了那位小姐。」
「我回去找你的時候,他們正說要將大黃打死。」
我一聽這話,心里更加著急。
找到大黃的時候,它正被幾名侍衛按在地上。
周圍都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鄰居。
大家認識大黃,紛紛為它求情。
但縣令卻說:「這畜生沖撞了貴人。」
「別說這畜生了,就是養這畜生的人也該一起被打死。」
嬸子立即拉住我。
我知道,她是害怕縣令真的將我也一起打死。
但大黃已經看見我。
它一見我來,原本耷拉著的腦袋瞬間揚起,委屈地嗚咽兩聲,又垂下頭去。
它眼睛望著我,尾巴搖個不停。
縣令親自過來問我:「這是你家的狗?」
我點頭說:「是。」
「你還敢承認?」他叉腰指著我。
「你養這畜生沖撞了貴人,那可是京城來的貴人!」
「還不速速跟我去向貴人賠罪領罰!」
大黃渾身血跡斑斑,那樣子一看就知道傷得不輕。
我心里憋著一口氣,看向縣令:「大人,律例中光天化日之下搶劫該如何判處?」
兔子是大黃抓到的。
他們光明正大搶了大黃的東西,傷了大黃,最后還要受害者賠罪領罰。
這都是什麼狗屁道理?
縣令瞪我一眼,指著我的手轉而指向大黃:
「它是狗!怎麼能算呢?」
我笑著點頭:
「大人也承認他們搶劫是嗎?」
「但因為我家大黃是狗,所以搶劫者無罪,受害者該罰是嗎?」
山野的風掀翻我的衣袂,我依然站得筆直。
「你這牙尖嘴利的小女子,你休要胡言!」
縣令好大的官威。
他直接讓人綁了我。
「你若不跟貴人賠罪,貴人降罪牽連了本官,本官就讓你和你的狗在揚州城徹徹底底地消失!」
嬸子就站在我身后,自然也聽見了縣令的低聲警告。
她扯了扯我的袖子,勸道:「許愿,這狗官一貫不講理。」
「你莫要沖動。」
「跟貴人賠罪吧,咱們這些人低賤,斗不過他們的。」
「你不管自己,總不能也不管大黃了吧?」
嬸子的話提醒了我。
我不管自己,總不能不管大黃。
穿越到這里許多年,我最不該的就是忘不掉現代人人平等的思想。
我回頭看了眼安靜趴在地上的大黃。
明明我來之前它還一直掙扎,不肯向這些人認輸。
大黃是條很聰明的狗。
它也怕連累我。
「大人說得對,」再回頭時,我已經換了笑臉,「是我們錯了,我們該向貴人賠罪。」
縣令這才滿意,將我領到他口中的貴人面前。
果然,竟真是沈玉珠。
沈玉珠抱著從大黃那兒搶來的兔子,見到我時表情微怔。
在她錯愕時,我已經被縣令押著,在她面前跪下。
我垂頭冷笑:「貴人莫怪,我家大黃沖撞了貴人,我代它向貴人賠不是。」
話音剛落,身后便傳來聲嘶力竭的吼叫:
「母親!」才趕到的蕭祺安跑到我身邊,拉著我起身,「你是太子妃,她怎麼配受你的跪拜?」
蕭策跟在他后面也來了。
縣令和所有人都跪下行禮。
「誰讓她跪的?」
頭頂那道低沉清冷的聲音,讓縣令埋著的腦袋壓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