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人不行,換日子不行,就連換地方也不行。
謝長觀慘笑一聲,說:「是我沒用。什麼都做不成。」
不是這樣的。
他已經盡了全力了。
只是命運作弄,害得他只能不斷地違背本心。
「六殿下,」我輕聲喚他,「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怔了一下。
我繼續說:「不是謝長觀這個名字,是你······真正的你。」
良久后,他在我掌心畫了幾筆,寫下一個字。
「謹」,他喃喃道,「我叫謝謹。」
「謝謹。」我將這名字握在了掌心,緊緊攥住。
再抬眼時,我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謝謹,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你不必憂心。若是明日······天命果真如此,那我也認了。」
他目光愴然。
我彎了彎唇,道:
「謝謹,你早已將我從泥潭里救了出來。
「如今的池晚瑩,不再是那個被隨意安排了結局的配角,也不是那個言行皆不由衷的傀儡。
「我是和你一起反抗命運的盟友,是你的青梅竹馬,你的知己。
「我是那個活生生的池晚瑩。」
14
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
在死期將至的最后一晚,我夢見了關于那些刺客的線索。
謝長觀手中權力越來越大,可用的人也越來越多。
在我死后的第三年,他終于查清了當日的真相。
大婚那日,刺客并不是沖著謝長觀來的。
而是沖著我來的。
他們制造混亂,殺了我之后便立刻撤離。
我根本不是替謝長觀擋了劍。
那一劍原就是刺向我的。
得知此事后,謝長觀與青穗的感情更進了一步。
因為我不是替他擋劍而死,他覺得自己不虧欠了。
青穗也不再吃那些陳年舊醋。
她覺得「池晚瑩」
少了擋劍的功勞,完全無法再和她相提并論。
這二人在我靈位前互表心意,耳鬢廝磨。
我只覺得不堪入目。
不是主角嗎?
怎麼會是這樣的一副嘴臉?
我怎麼死的,死得慘不慘,和他們毫無干系。
是誰殺了我,為何要殺,也和他們毫無干系。
沒有人替我申冤。
也沒有人替我報仇。
這兩個自詡正義的主角,并不在乎旁人的悲歡離合。
他們只在乎他們愛情里的那點小瑕疵。
15
這一場夢,比之前的都要長。
我看著他們互相扶持,一步步往上爬。
看著謝長觀奪嫡成功,登上帝位。
看著青穗成為他的淑妃,受盡恩寵。
看了許久,也沒有看到我需要的東西。
直到有一日,謝長觀將我父親關進了大牢。
他說,池家有謀逆之心。
他還說我父親陰險狡詐,道貌岸然。
我這才知道,原來父親竟是原劇情里最大的反派。
我聽見父親怪異地笑了一聲。
「謝長觀,好歹你也算是我半個女婿。當日我殺了自己的女兒,倒是成就了你和那個宮女的姻緣。你們該感謝我才是啊。」
那一瞬,他的面容陰森可怖,只叫我覺得天靈蓋都冷透了。
這是誰?
是池繼淵嗎?
這是我的親生父親?
他怎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怎麼會如此的陌生?
我分明記得,他從前是很溫柔的。
16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父親一直叫我小蟲子。
他每日都將我抱著舉到頭頂,笑著說:「飛起來嘍!」
我咯咯地笑,張開雙手胡亂喊叫。
那時候,父親還在書院里讀書,阿娘在街上賣槐花。
日子雖有些清貧,卻也閑適自在。
直到后來,父親高中了探花。
京城里都說,長公主看上了我父親。
那時候,我娘又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可據說長公主哭著要嫁給他,尋死尋了兩三回。
皇上也實在沒有辦法,只能下了旨賜婚。
有人私下里勸父親,叫他買服藥,夜里給我阿娘灌了。
「一尸兩命,一下解決個干凈!」
「那可是公主!娶了她,榮華富貴皆有了,還要那個賣花女做什麼?」
我父親沒同意。
他當街怒斥那幾人無義無德,揚言要與他們斷絕往來。
但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
倫理綱常,也終究抵不過巍巍皇權。
我娘還是「難產」走了。
17
我一直以為,是長公主害了我娘。
我接受著她的撫養之恩,可心里卻有著隱隱的恨意。
我一直記掛著我娘的死。
想著有朝一日,要為她討個公道。
可夢里看見的真相,狠狠打碎了我多年來的認知。
長公主原本有個兩情相悅的小將軍,從沒想過要嫁給他。
是池繼淵用下三濫的手段,壞了她的名節。
他在長街上當眾斥責那幾個友人,作出一副高風亮節的模樣。
既保全了他的名聲,又洗脫了他的嫌疑。
我阿娘被他灌下一碗藥,含恨而死。
我兒時被鎖進柴房,被推下山崖,后來的落水,起火,遇刺。
樁樁件件,全都是他的手筆。
夢里的謝長觀不解地問:「池晚瑩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為何非要殺她?」
池繼淵笑得癲狂:「就因為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就因為是親生的!所以我得把她殺了,我才能回去。」
謝長觀又問:「你要回哪兒?回池家?」
「我回不去了,哈哈!我根本回不去!」
謝長觀皺起了眉。
池繼淵表情越發扭曲,他喃喃不休:
「早知道會回不去,我就不會讓那些女的懷上孩子!
「那個胎死腹中的倒是解決得輕松,池晚瑩和池月澤這兩個,卻費了好大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