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難為她了。
最終,兩人都默契地不再提香囊的事。
批審過半,卿如是撐起下顎,盯著院里的芍藥花出神,想到昨日的酣暢,她耳梢發起燙來。
陡然有冰涼的東西貼住了她的耳廓,她嚇了一跳,撇過頭別開了,定睛看去,發現月隴西的手還懸在她的耳畔。
他一笑,慵懶至極,“小祖宗怎麼回事,這文章審著審著的,想什麼呢就羞成了這般模樣?不知道的以為哪位考生寫了什麼不恥的東西交上來。”
卿如是羞惱得說不出話來,自己也覺得可恥,分明今日沒有中那藥,腦子里為何還會想這些不干不凈的?
她這般一頓,月隴西已裝模作樣地拈起一張她腕下壓著的考卷,抖了抖,“哎呀呀,讓我瞧瞧,寫了些什麼不堪入目的,害得小祖宗這般純潔的人兒浮想連篇……嘖,這人文采不錯啊,似乎沒寫什麼不干凈的東西?那小祖宗為何羞惱?”
卿如是把筆往硯臺上一擱,側過頭去不理會他。
他摩挲著指尖,感受方才與她的耳廓一觸即分后的余熱,嬉皮笑臉地湊近她,啞聲問,“是因為小祖宗背著我看了不少我祖上和秦卿翻云覆雨的話本子,方才頓下來,是在回味書中精髓?”
卿如是一張臉漲得通紅,此時轉過來朝他咬牙切齒,“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看那種俗物?”
“不是?”月隴西故作驚訝,隨即風輕云淡地問,“那……難不成小祖宗其實是在懷念昨日躺過的那張床?”
“月隴西你好煩啊!!”卿如是終于惱了,拿起筆往他身上砸,筆尖不慎在他下顎處畫下一道墨跡,又在他今日著的白衣上添了幾筆。
月隴西卻不氣,低頭瞧了眼墨染的白衣,又拿拇指擦了擦下顎,笑著眨眼道,“看來是猜對了?”
卿如是憤然拍桌站起,一手放在腰間長鞭上,月隴西亦站起,不等她先有動作,一巴掌蹚入硯臺墨汁里,卿如是瞧出端倪,本欲抽鞭嚇他的想法頓消,趕忙扭身要跑。
月隴西揪住她的領子,一把將她拉到懷里,笑著往她臉上抹了一把墨汁,“你跑得過我嗎?”
卿如是被沾了滿臉的墨,心里嫌惡得不行,眉頭一皺就想打人,不待她發作,月隴西單手繞住她的腰將她抱起,另一只手按著她的腦后,低頭用自己的臉去蹭她側頰的墨。
呼吸間,凈是墨汁與寒梅糾纏在一起后的淡雅味道。悱惻如斯。
卿如是浮躁的心漸漸平靜了。
廝磨間,他白皙的臉也沾上了墨汁,垂眸朝她眨眼笑道,“也不知是墨香,還是你香……我錯了小祖宗,這樣公平了嗎?”
卿如是望著他,片刻又挪開視線,別扭道,“公平了。”
月隴西將她放下來,喚人打水洗臉。
柔軟的巾帕蹚過溫熱的水,卿如是用香胰膏子仔細地擦著側頰和手指縫,然后拿巾帕一點點擦拭。
不一會,月隴西都已經洗完了,見她還在不緊不慢地洗,頗覺有趣,雙手環胸倚著桌看她,“小祖宗這般容易害羞,以后成婚了那還了得?須知許多事都需要你我配合的。”
“你還說,要不是你提到昨日……”卿如是垂著腦袋,借著擦臉之故不去看他的眼睛,稍一頓,她又狐疑地問道,“說起來,你為什麼這麼有經驗,曉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法子?你是不是也幫過別的女子?還是說你和你家的丫鬟其實已經……”
月隴西:“……”這不都上輩子你給實戰的嗎。
他摸了摸鼻子,笑道,“我還是清白的人,小祖宗莫要誣蔑我。須知道,博覽群書,任何時候都可以立于不敗之地。小祖宗不看的那些俗物,便是我喜好鉆研的,以后有機會我們可以一起探討精髓。”
“別了罷。”卿如是輕嗤,“不要臉。”
這廂笑鬧著,月世德那廂卻滿室肅然。
他認真看過每篇文章后少女的批語,對比過幾本泛黃且積有青苔的書籍的內容,又逐一比對過字跡與寫字習慣,甚至比過幾篇內容的行文風格,想起纏于少女腰間的長鞭,以及少女第一次見到他時不屑的語氣與神情,思緒飄搖間,仍是無法相信。
壓住內心的惶恐與激動沉吟許久,月世德只對身旁小廝低語了幾句。
小廝訝然,低聲道了句,“是。”
第五十七章 世子可寶貝著她呢
入夜后, 卿如是和月隴西同回竹院, 剛坐定, 喬蕪便迎了上來,手中赫然就是晨起時繡的那只香囊。
她將香囊遞給月隴西,滿面羞怯, “繡得不好,世子若是不嫌棄, 便隨意當個小玩意收下來把玩。”
卿如是在一旁略略伸長脖子瞧著。巖松青翠, 修挺勻稱, 下方“西”字繡得婉約,但字跡偏清瘦, 倒也與松圖相合。最為有心的是題句,“簌簌松下風”五字的排布修飾了整幅圖,立意便也上去了。著實是教人稱贊的成品。
想來以喬蕪的腦子是不曉得“簌簌松下風”的,多半是去請教了喬景遇。
卿如是心底為此生出一抹怪異的不適, 瞟了眼月隴西,等著看他究竟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