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小姐,和離一事你未必委屈。”
簡歆瑤跪在青石地上,冷意穿透衣衫,刺進骨頭縫里。
是啊,顧淮安不喜自己人盡皆知。
便是和離再娶,他與葉芷吟說不準還是一樁佳話!
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簡歆瑤心中卻像涌動著股氣。
見她依舊不松口,貴妃神色冷了下來:“簡小姐,古言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嘉寧早年受了不少苦,本宮膝下也只有這一個孩子,為完成她所愿,本宮并不在乎別人如何。”
“本宮言盡于此,你也莫要太執拗,免得傷到自己。”
她話里的威脅意味濃厚,簡歆瑤自然聽得出來。
“所以若我仍不愿和離,娘娘打算如何?”
她字字喑啞。
貴妃沒說話,只朝宮人招了招手:“本宮準備了些賞賜,你自己好好選選吧。”
話落,她便起身由著其他宮人扶著,朝內殿而去。
與此同時,那些賞賜也呈到了簡歆瑤身前。
托盤之上,紅布之下,不是金銀玉器,而是一柄泛著寒光的匕首!
要顧淮安,還是自己的命。
這是貴妃留給她的選擇!
簡歆瑤只覺得手腳冰涼,她凝望著那個幾乎已經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終究是沒忍住喊問。
“娘娘,您就那般確定葉芷吟就是您的女兒嗎?您就不怕錯認嗎?”
然而,貴妃娘娘連腳步都沒停,直接消失在了路盡頭……
不知是如何走出錦華宮的。
宮門外。
小昭正等在顧府馬車前,瞧見簡歆瑤走出來,忙迎上前:“夫人……”
瞧見她手中托盤時,愣了下。
簡歆瑤沒說話,只是自顧上了馬車。
小昭見狀也不敢多問,只叫馬夫往顧府回。
半個時辰后。
簡歆瑤終于回到了院落,屏退了小昭,她剛推門進臥房。
就看到躺在軟榻上,閉目休憩的男人。
顧淮安,他……怎麼會在這兒?!
簡歆瑤有些茫然,但腳步還是不可抑制的走上前。
窗沿上立著的紅燭隨著跑進來的風微微搖晃著。
映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臉上,越發顯得他俊朗。
窗外似乎還有雪花在飄,大片大片,像極了柳絮。
窗內暖意盈盈。
簡歆瑤抿了抿唇,輕聲喚:“淮安,醒醒,別在這兒睡,會著涼。”
“淮安……”
她伸出手輕輕去推他。
下一秒,手腕卻被顧淮安一把抓住。
與此同時,男人溫柔的聲音響徹耳際:“芷吟,別鬧!”
第八章
“轟!”
明明是冬日,簡歆瑤卻感覺如夏日雷鳴!
她大腦一片空白,怔怔看著軟榻上的男人,久久不能回神。
剛剛,顧淮安的語氣那般親昵,像極了寵溺!
可他喚的人,卻是葉芷吟!
“顧淮安,你睜開眼看清楚,我是誰!”
簡歆瑤聲音有些尖銳,顧淮安緊閉的眼也慢慢睜開。
瞧見簡歆瑤,他皺了下眉:“你喊什麼?”
簡歆瑤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她的夫君,在睡夢中,喚著其他女子的名字!
他究竟將自己置于何地?!
簡歆瑤只覺得眼眶一陣陣發燙,喉嚨里也哽著些嘶啞:“顧淮安,你就這般喜歡葉芷吟嗎?”
顧淮安眸色深邃:“與你無關。”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撕扯啃咬著心,簡歆瑤疼得臉色煞白!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
片刻后,顧淮安坐起身,按了按眉心:“聽說你今日不僅回了簡府,還進了宮去覲見貴妃娘娘?你同她說了什麼?”
“你希望我說什麼?”簡歆瑤聲音沙啞。
顧淮安久久看著她,最終開口:“此事我自有考量,你別做多余的事。”
說完,他就要轉身就走。
掩在衣袖里的手還在死死的攥著那把貴妃賜下的匕首。
簡歆瑤不知怎麼想的,拉住了顧淮安的衣袖:“你有什麼考量?”
顧淮安回頭看來,沒有說話。
就聽簡歆瑤又問:“與我和離,娶葉芷吟,這就是你的考量,對嗎?”
顧淮安將手抽回:“你不必知道。”
扔下這話,他大步離去,再沒給簡歆瑤開口的機會。
門外,連日的大雪久違的停下了。
卻又要比下雪時,還凍人。
熱淚滾燙,氤氳在眼眶,許久未落。
簡歆瑤邁著僵硬的腳步,緩緩走到妝臺前,拿出那紙顧淮安早給了自己的放妻書。
她手指用力捏著,直到布滿褶皺,幾欲碎裂——
簡歆瑤才將將松開了力氣,轉身,出門,沒入了濃稠黑夜……
古鳴寺。
大殿佛堂依舊是永剎的安詳。
香燭冉冉,木魚聲咚響,還有那鎏金佛像的滿目慈悲。
一切都和三年前成婚前,簡歆瑤前來求愿時一般無二。
卻也不一樣。
那時,她滿心期盼,盼著能與顧淮安日久生情,恩愛白首。
而現在,她只剩滿心愁苦與迷茫。
這時,一個小沙彌從殿后走來,瞧著跪在蒲團上的簡歆瑤愣了下。
隨后上前:“施主,本寺要閉門謝客了,您早些回吧,山路崎嶇,再晚些該不好走了。”
聞言,簡歆瑤眼睫顫了顫。
她沒有看小沙彌,只是望著佛像問:“回家?我……有家嗎?”
生母認錯了人,養母心懷殺意,夫君不愛休棄……
世間偌大,簡歆瑤無處可去。
她咽下苦澀,回頭看不知如何回答的小沙彌,最終慢慢站起了身。
“你只當我胡言罷了,叨擾。”
話落,簡歆瑤轉身朝大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