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騙了你……」
瞧他這樣子,我怎麼也狠心不起來,只能違心地撒一點謊:
「那不算騙,要算,只能算我沒有問你的真實身份吧。」
我說:
「你若真是內疚,不如回家給我做一鍋醴酪,想了好久了,至今沒吃上。」
「那,我們現在回家嗎,伶娘?」
「嗯,回家吧。」
19
聽聞先帝離世,太子悲傷過度,一病不起,跟著一起去了。
皇后自立為帝,受到了不少老臣的反對。
經過一輪鎮壓之后,反對的聲音也寥寥無幾了。
宮中風波平息的那日,我與阿堯成了親。
我們沒有辦喜宴,沒有邀請親眷,只給鄰里發了些喜糖。
裴鈺科舉及第,考中榜眼,常來我家喝酒。
我原想著親手給他送喜糖的,不過阿堯興致勃勃地提議,由他去送,我也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就隨他去了。
裴鈺沒有收。
阿堯在他門外叩了半天的門,叫了半天的「鈺哥哥」, 他連應都沒有應一聲。
我心疼地給阿堯沏了一壺茶, 看他噸噸噸灌下, 寬慰他說:
「沒事, 阿堯,少送一份喜糖, 我們還少一筆開銷呢。」
女帝也遣人送了一車珠寶來,說是做她兒子的嫁妝, 趁著月黑風高, 偷偷摸摸全倒進了我家院子里。
送貨的車夫有點眼熟, 她袖子里的匕首又沒藏好,還是被我給發現了。
她離開的時候,阿堯望著她的背影微微出神。
我剛想說點什麼,他卻攬著我的腰,輕巧地一回身, 鉆進了屋里。
我警覺:
「阿堯, 你會武?」
阿堯掩住唇, 虛弱地咳嗽了兩聲, 立即叫我打消了這個疑慮。
我體貼道:
「夫君身子骨弱,今晚早些休息就好。
」
在這件事上,他卻很執著:
「伶娘,夜還長呢。」
……
夜確實不短。
一直到東方翻起魚肚白,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心滿意足地環住我的腰。
我摩挲著他的手背:
「阿堯,你為什麼喜歡我?」
「因為伶娘你是第一個, 真心實意地告訴我, 要好好活下去的人。」
阿堯也問我:
「伶娘,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呢?」
什麼時候嗎?
或許是在奴隸市場一眼相中他的時候。
又或者是他用第一個月工錢給我買肉吃的時候。
大概是他那天認認真真地告訴我, 我想要的東西, 他都會幫我掙來的時候。
也可能是他每次義無反顧地向我奔來的時候。
誰知道呢。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正文完)
【番外·裴鈺】
裴鈺這一生,官至宰執, 無妻無子。
認識他的同僚都清楚他性子孤僻,下了朝,也從不和任何人走動,只把自己關在家里。
只有家中的小廝知道, 自家老爺散朝回家, 總會換一身便服,從后門偷偷地溜出去, 到西市的酒肆喝酒。
那家酒肆的桂花釀味道極好,是老爺最愛的。
老爺還說,自家老宅旁邊也有一棵桂花樹。
他第一次見她,就是在那棵樹下。
她是誰?小廝不明白。
小廝只看見,老爺不去酒肆的日子里,就在書房練字。
一筆又一畫地寫。
寫「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日子就這樣平平常常地, 如流水一般過去。
直至酒肆的老板娘去世。
老爺在大醉一場后,也再也沒有醒來。
他被送回老家,就葬在那棵桂花樹下。
與他一同埋葬的,還有裴宰執當年曾動過的,不想科舉的心思。
可是他看見了意中人眼底的影子。
她滿心滿眼, 只有另一個少年郎。
既然你我無緣夫妻,那便讓我換一種方式守護你吧。
裴鈺想。
如果你回頭,我一直都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