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芷肯定會生氣,前幾天才答應過她暴露身份前會和她商量,可是在得知阿芷進宮,得知皇伯父的打算后,他已經想不了那麼多了。
那是自己奉若親父的人啊!怎麼能做出……能做出逼迫阿芷入宮的事情來!
皇帝也失了力氣,疲憊的隨地一坐,腦子里昏沉一片,他想好好想一想這事,精神卻怎麼都無法集中,心沉沉的壓著,哪哪都覺得不好。
“砰!”大殿的門被猛的踢開,芍藥風一樣沖進來,看也不看皇帝一眼,跪到兄長身邊撕了他胸前的衣裳看著那道鮮血淋漓的傷口,狠狠的瞪了兄長一眼后捏住他的手腕,心跳太快,都要聽不清脈象了,她用力甩了自己一耳光,疼痛讓她冷靜了些,她這才重又號脈。
來福看了屋里的情況一眼,踮著腳尖去搬了張椅子過來躬身扶起皇上坐下。
只剩花芷站在門口,她被那白色中衣上大片的暗紅刺得眼睛生疼,眼神上移,對上晏惜的視線。
那其中有難過,也有她能懂的釋然。
她邁過門檻來到晏惜面前,蹲到芍藥身邊看著那把見了血的匕首,這個材質,和送她的那幾件是一樣的。
這時芍藥已經把她那套金針鋪開,一針一針又穩又快的扎入胸前穴位,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了下來。
然后她一把推倒自己的藥箱,把藥箱倒了個個,從里挑出一個瓶子拔了塞子,兇狠的捏住顧晏惜的下巴倒了進去,又撿起數個只有她自己才不會弄錯的瓶瓶罐罐按順序放至一邊,拿起一個稍大一些的打開,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花花,拔刀。”
花芷聽到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手上動作卻沒有絲毫猶豫的握住刀柄,一沉,再一用力,隨著一道血花濺起匕首拔了出來,芍藥立刻將一整瓶的烈酒全倒在了傷口上,拔刀時沒一點動靜的顧晏惜悶哼出聲。
花芷拿著匕首的手微不可見的抖了抖,她沒有抬頭去看一直看著她的人,眼神跟著芍藥的動作,看她清理傷口,看她敷上一層層藥,看她取了金針。
然后看著她掃地一樣把那些瓶瓶罐罐往藥箱里一扔,不發一言的抱著藥箱跑了出去。
隨著叭噠叭噠的腳步聲走遠,偌大的大殿,好像更安靜了。
花芷扶著晏惜起身,“問罪也好,問斬也罷,靜候皇上旨意。”
顧晏惜舍不得阿芷辛苦,強自撐著不將身體壓在她身上,花芷橫他一眼,把自己送進他腋下,強行承載了他大半的體重往外走去。
掩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薄唇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皇帝看著兩人依偎著走出大殿,良久良久不曾收回視線。
出宮的路很遠,此時尤其顯得沒有盡頭,風吹得游廊上燈籠晃動,影影綽綽間像是暗處藏著許多人,活人,或者死人。
花芷已經不覺得冷了,額頭上微微有些見汗,呼吸也急了些,卻依舊將人扶得穩穩當當。
突然,腳步聲叭噠叭噠的從身后由遠及近,花芷不用回頭也知是誰,果然,不一會身上一輕,芍藥從另一側扶住了晏惜。
看她紅著的眼睛,知她是躲在哪里偷偷哭過了,花芷伸長手臂摸摸她的頭權作安慰,扶著人慢慢的往前走去。
她不敢走快了,怕傷口會裂開。
顧晏惜左邊看一眼,右邊看一眼,好像自己的一切都在這里了,心里竟生出些滿足的意味來,手臂悄悄將兩人往懷里攏了攏,兩人都有所察覺,卻都沒有抬頭。
不知走了多久,宮門終于在望。
宮門外,花家的馬車已經等了許久,迎春的第九個指甲都咬出血來了才終于等到了看起來好像無恙的小姐,以及一看就不太好的陸先生。
她連忙指使李德趕緊把馬車趕過去,幾人一起把顧晏惜扶上了馬車。
一陣風吹來,花芷踩在車架上,回頭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好似有尸山血海在怒吼的皇宮,這個地方,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再進去。
第四百九十五章 自責
大年三十的夜,街上空無一人,車轱轆滾在地上的聲音響徹整條街道。
顧晏惜靠著車廂,傷口又滲出了些許血跡,芍藥重新給他上了藥便抱膝不再理會他,阿芷把馬車里常備的被子鋪開蓋在他身上,始終不曾抬頭。
顧晏惜握住她要收回去的手,“上藥。”
芍藥立刻看過去,血肉模糊的一個圈在白皙的手背上格外打眼,要在平時,一點點血腥味都逃不過芍藥的鼻子,可今天卻被更大的血腥味遮掩了去。
芍藥是不打算再回宮了的,走的時候就把自己的寶貝藥箱帶上了,這會便從里邊翻了藥出來輕輕的給花花抹上,末了還拿干凈的軟布給裹了起來,那樣子比對自家兄長要細致多了。
花芷低頭看著,眼底是旁人看不到的茫然。
她魂穿異世,到底是為何而來?救下花家?可就算沒有她,太后依舊會保下花家女眷幼小,便是流放的那些出了事花家也總不會夷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