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上人是一個無名劍客,為博我一笑,他當了傳世的寶劍。
他說功成名就回來娶我,我苦苦等待他的歸期,卻只等來他為別的女子贖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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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生身父親賣到了江淮城最大的青樓。
說來諷刺,他把我賣到青樓的那一天,竟是我這一生唯一得到過父愛的一天。
那天他看我的神情里,終于沒有了冷漠和厭惡。他笑了,溫柔得不像個父親。他說要帶我去城里為哥哥采買婚禮用具。行至城郊時,他怕我口渴,還給我買了一碗茶。
茶剛咽下肚,我的頭腦也開始不清醒了。父親說我中暑了,讓我靠在他的肩上睡一會兒。
可是醒來,我卻已深陷臟風爛月,終生不得脫身。
我不幸跟了我那父親的姓,沒有個像樣的名字。前頭有一兄一姐,大家都叫我三娘。
姐姐二娘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父親知道這是發財的籌碼,所以拒絕了無數前來求親的莊稼漢。
后來在她十五歲那年,被一個年近古稀的土財主用我們家三年的收成,帶走了我姐姐。他半截子都快埋了黃土,是要摘花插在他的墳頭上嗎?
她沒有穿嫁衣出嫁,因為是去做妾的。我打量著姐姐不同于往日的打扮,她那身過于老成的新衣服,料子可真舒服。
那年我十三歲,連為我姐姐撕心裂肺哭一場的資格都沒有。因為這門親事,是們家這輩子能得到的最大的財富了。父親說這是大喜,不可沖撞。
姐姐臨走時哭著告訴我,寧為農夫妻,不做貴人妾。
我問她,你為什麼不能跑呢?她苦笑著回答:「女子受著千萬種委屈,這才只是其中一種。
」
從那之后,我再也沒見過她了,連夢都夢不到。我想她,卻無處可說。
可是自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當不成別人的妻子了。有了我姐姐這個例子,父親又怎麼會放過我?
我本來已經接受了要為人妾室的命運。但是沒想到,我的親生父親,我當做天來尊敬敬畏的一家之主,竟把我送給天下男人做玩物。
他本來是要留同樣十五歲的我給人做妾的,但是哥哥把娶媳婦的錢都賭輸了。婚期將至,他為了他的面子和寶貝兒子的幸福,只能犧牲我來解燃眉之急。
走之前娘沒有送我,連囑咐也沒有。出家門時我隱隱約約聽見廚房有啜泣,那聲音極像失子的哀鳥。可是進城的喜悅讓我忽視了這一點。
直到后來我也沒怪過她,因為她做不了什麼,永遠只有無窮盡的嗚咽。如果沒有賭徒哥哥一直輸錢,賣我姐姐的錢,我爹一定會用來納妾的。
女子的命不都是這樣嗎?
我忍著頭痛醒來后,是躺在一張軟軟的床上,那是我的肌膚第一次體會到錦緞的柔軟。我的頭發突然變得很重,有了釵環。
我驚恐地起身,只發現一個打扮輕輕浮的中年婦人坐在我對面悠閑地喝著茶。
我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想跑,匆忙起床,卻被巨大的裙擺絆倒。
她見狀輕蔑地笑了笑,開口說話,聲音非常刺耳:「傻丫頭,你爹把你賣到這添香樓了。他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向我保證你的貞潔,要了個高價呢。我們這不是土窯子,你要侍奉的都是達官貴人,也有花光盤纏的科舉才子。
總之如果你認命,就不愁沒有出頭之日。你想跑是不可能,尋死的機會是最大的。我們發現了也就救了,發現不了你就解脫了。」
她放下茶杯,目光咄咄逼人,指示小廝扶起我。外男的觸碰使我感到羞恥,但我根本無力掙脫,又被扶回床上。
羞恥感和恐懼感讓我慌亂不已,情急之下,我用力撞向床頭的柱子。還不等我做了這貞潔烈婦,一個眼疾手快的小廝就把我攔住。我哭喊著懇求著,回應我的只有滿屋子的沉默。
天與地之間,我是最輕的蓬草。
沒人理會我的叫喊。他們漠然的眼神和過于鎮靜的表情,讓我不禁聯想,他們究竟對待過幾個如我這樣的女子。
可我是不情愿的。幾千年來,口耳相傳,世世代代,把女子的貞潔當成對女子唯一的評判。
如今墮落為娼妓,我只能以命博之。因為我沒有別的方式去反抗了。
老鴇塞了塊手絹在我嘴里,怕我咬舌自盡。我痛苦的嗚咽與無法發泄的羞憤,把我的心絞成碎片。
不一會,一個身姿綽約的女子端了一碗不知名的湯藥進來,她低眉順眼,盈盈福身。
老鴇不曾正眼看她,只命令般地說,「盈盈,你知道我們這兒的規矩。你好好勸勸這新妹妹,少給我添點麻煩,你也就少點麻煩。」
盈盈把那湯藥放在桌子上。坐到了我的身邊。她沒有給我松綁,而是自顧自地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叫盈盈,九歲上被拐賣到這里。七年風塵,我忘了從前的事,連名字都不記得了。胡媽媽是個心狠的,每個像你這般剛烈的女子,她都會派一個我這樣的說客,把她們的命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