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而下,我摔倒在了泥坑里,我想爬出來,手腳并用,卻在雨里摔得更慘,狼狽至極。
我已從高門貴女蘇云綺變成了下賤至極的奴隸。
而蘇落落呢,她依然潔白無瑕,高高在上。
可她憑什麼?
她憑什麼干干凈凈,不爭不搶就擄獲烏勒淮?
她一個庶出的蠢貨,憑什麼母儀天下?
再抬起頭,大雨拍打在我臉上,烏壓壓的天空,電閃雷鳴,向大地壓迫而來。
我擦干了軟弱的眼淚,做了一個決定。
烏勒淮,既然我睡不到你,那我就……
殺了你吧。
我翻開命書,上面浮現一行字,墨跡未干。
「日蝕日,烏勒脫暗殺烏勒淮,烏勒淮險遭不測,幸被蘇落落救下。」
我冷笑一聲。
機會來了。
這一次,我不會再代蘇落落行事,她要救他,我就殺他。
沒有蘇落落相救,烏勒淮會如何呢?
我沒有可輸的了,就算死路一條,我也要拖害我之人下水。
3
日蝕日,北狄王庭正在舉行祈神儀式,忽然糧倉那邊升起滾滾濃煙。
我知道那時烏勒脫派人點燃的,為了把大批士兵引去救火,調虎離山之計。
趁可汗身邊守衛薄弱,他們擲杯行刺。
烏勒淮保護著他的父汗撤退,所有侍從都在逃命,大多慘死刺客刀下。
我趴在地上蠕動著,想趁亂溜出去。
按命書所寫,蘇落落會為烏勒淮擋箭,我可沒那麼好心,就讓他被刺個透心涼吧。
可是,有人抓住我后領,把我提了起來。
烏勒淮沉聲道:
「跟著我!」
啊?這跟命書說的不一樣啊。
「蘇落落害怕至極,抓住了烏勒淮,求他帶上她。」
我又沒求他,他為什麼要抓我啊?
我拼命蹬腿,不想跟他一起死,他干脆把我扛在肩上,飛奔出去。
他拉著我奔向馬廄,追兵趕到。
我抬頭望,看見烏黑的天空,冒出了日光。
就是現在。
「東南方向冒出一支冷箭,射向烏勒淮后心,蘇落落挺身擋箭。」
余光看見了東南方向的弓箭手,我冷笑一下,飛快躲在烏勒淮身后,讓他直面那只冷箭。
烏勒淮轉身,看見了那只飛來的箭。
他揮劍,那支箭被他掃落在地。
我還沒來得及失望,下一刻,一陣劇痛襲來。
我中箭了…
箭從我背后射來,穿透我的胸膛。
怎麼會這樣?
我頹然倒地,被他扶住:
「你替我擋箭?」
…我沒想替你擋箭啊。
命書上說東南方向會放冷箭,沒說西北方向也有冷箭啊。
他把我抱上馬,我顫顫巍巍拿出命書,原本那句話變成了:
「東南和西北方向各冒出冷箭,烏勒淮掃落一支,蘇云綺擋住另一支。」
……
我捂著汩汩流出的鮮血,只想罵人。
不過我并不害怕,寫著我結局的墨跡并未變淡,說明我不會因中箭而亡。
大夫替我拔箭時,我還是裝作害怕,握緊烏勒淮的手。
「別怕,會沒事的。」
第一次聽到他語氣這麼溫柔。
「小可汗…若奴活下來…能不能…給奴賞賜…」
「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奴要…」我聲音越來越微弱,他湊近傾聽。
「一夜歡好…」
他身子一僵,沉默片刻,慢慢點頭:
「好。」
我帶著一絲得逞的微笑昏迷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的待遇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烏勒淮每天都會來看我,給我講草原的傳說,帶我看星星。
甚至給我講了他母親,她本是漢人奴隸,被可汗的妻妾們針對,在他小時候,就郁郁寡歡去世了。
難怪烏勒淮不像很多北狄人那麼粗獷,他的長相銳利又俊秀,就算在京城,也會是眾多女子的夢中人。
那日,他帶我去草原深處上看星星。
「小時候,每當我想阿媽了,我就來這兒。
「阿媽說她會變成那顆星星,守護著我。」
他坐在我身旁,看著星星,說著。
我管你娘是哪顆星呢。
我現在急的是,我結局的那行字快變干了。
我丟下最后的矜持,靠著他的肩膀。
「小可汗,雖然你阿媽離開了,但還有我呀,阿綺會永遠陪著你。」
他看向我,神色溫柔。
「真的嗎?」
我點點頭,埋進他懷里。
「小可汗還記得答應過阿綺什麼嗎?」
我聽到他胸膛有力的心跳在加快,他的手慢慢握緊。
我也很緊張。
他握住我的手:
「你想好了?」
我點點頭。
「跟了我,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你明白嗎?」
我愣住了,他眸子里似有星光,我有些不敢看他,可我還是點了頭。
他覆身過來,我躺著,攥緊了裙擺,有些發抖。
他輕笑一聲:
「別怕。」
那晚的星空劃過很多流星,而我的守宮砂,也消失了。
半夜,我鉆出他的懷抱,偷偷翻開了命書。
寫著我悲慘結局那行字慢慢消失了。
我一顆心終于放下來,心滿意足地睡去了。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娘親拉著我去死的那夜,她投湖之前,癲狂地嘶喊著:
「鏡花水月啊,何為真,何為假。」
可在夢里,是我被推進了湖里。
我努力掙扎著,卻一直在下墜。
我看見了娘親,她在岸上,俯視著我,笑著流淚:
「阿綺,錯了,全都錯了。
「你上當了。」
我大口呼吸,猛地驚醒,已是天光大亮,我身處烏勒淮的帳里。
我翻出命書,正要打開。
忽然外面有人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