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他突然抓住我的衣袖,拉著我大步飛奔而去。
侍從們大驚,呼喊著:
「太子!」
我回頭,那些侍從笨拙地被甩在了后面。
夏日的風吹起我們的衣袂,楊花紛紛落下。
我眨了下眼,他在陽光回頭看我,笑了一下。
多年來沉重壓抑的心,忽而輕盈起來,像振翅欲飛的鳥兒。
一瞬間,我竟然也笑了。
他帶我來到城門處,吹了個口哨,一匹馬飛奔而來。
他牽著馬,低頭看我:
「云綺小姐,去找他吧。
「去告訴他你的心里話。」
「可是我怕…」
「不用怕。云生會在身后等您,如果您受傷了,我會治好您。如果您掉下來,我會接住您。」
我沉思了一會兒,然后上馬,跑出兩步,回頭看他。
他微笑著,向我輕輕招手,示意我趕緊去。
我笑了,快馬加鞭。
風呼嘯而來,縱使此刻依然前途未卜,我心中卻洶涌澎拜。
我從未有如此強烈的沖動,我要把命書拋下,我要告訴烏勒淮一切,我要跟他離開,我要真正為自己活一次。
我不斷加速,希望再快一點,快一點,我要馬上見到他。
很快,地平線上出現了烏勒淮的隊伍。
我欣喜不已,要呼喊著他的名字。
可我一張口,還沒來得及呼喊,一口鮮血就涌了出來。
馬突然凄厲地長鳴一聲,揚起前蹄,把我摔了下來。
我躺在地上,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去了,一動不能動。
大片烏云移來,遮住了日光,天空中形成了一道分界線,一半烏云密布,另一半陽光璀璨。
我看著烏勒淮的隊伍如海市蜃樓一樣消失于日光里。
明白那道分界線,便是…
命運。
是那只無形的執筆之手,不允許我逃離我的命數,將我如螻蟻般玩弄。
失去意識之前,我朦朦朧朧見一人向我奔來。
是云生。
這次的反抗讓我元氣大傷,躺了整整一個春夏。
云生晝夜不分地照料著我。
從未有人如此照顧我,我忍不住再次問起他的前世。
我們定有有什麼前世之因。
可他只是在我喝完藥之后,遞給我一顆桂花糖。
他說他是個不重要的人,不用在意。
有時候我覺得,云生仿佛不屬于這個世間,權勢財富名聲,他什麼都不在意。
當我快好起來時,風云突變。
烏勒淮大軍壓境。
「三月后,烏勒淮攻占周朝都城。」
命書上顯示。
可是,之前命書上說,烏勒淮征戰十年,消滅數個鄰國,最后才攻陷了周朝。
為何周朝變成了他第一個出兵的國家?
周朝早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在北狄強悍軍隊之下節節敗退。
很快,烏勒淮的大軍勢如破竹,兵臨城下。
恐慌彌漫到皇城的每一個角落。
隨后一個更可怕的消息傳來。
烏勒淮下令懸賞周朝太子的項上人頭,許以黃金萬兩。
這和命書之前所寫也不同。
按說烏勒淮會讓趙斐成為他的傀儡皇帝長達十年,為何如今他迫不及待要云生的命?
我感覺到,他變了。
他父汗暴虐嗜戰,當初人們常說小可汗仁慈,是未來的明君。
命書也記載他統一四海時,多以懷柔之舉,讓他國歸化北狄。
可如今的他,行兵布陣滿是暴戾之氣,以殺伐鎮壓異端,打得敵方無喘息之力。
他的鐵騎踏平了每一寸土地,他的刀下不放過一個生靈。
我不能讓云生死。
我也不能淪為烏勒淮的奴隸。
「云生,你愿意跟我一起逃走嗎?」
云生臉上有淡淡的笑意和憂傷:
「云綺小姐在哪兒,云生就在哪兒。」
烏勒淮的大軍攻陷城門之際,我們逃進了后山。
我準備藏在深山老林里,在老和尚的廟里待一段時間,再喬裝混出城。
月黑風高,樹影幢幢似鬼影,我拉著他拼命跑著。
森林里安靜得詭異,只聽到我奔跑時的呼吸聲。
荊棘劃破了我的皮膚,我也不敢停下來。
我不能落在烏勒淮的手里,命書不會讓我開口告訴他真相,留給我的只有無盡的羞辱和折磨。
突然,我腳崴了一下。
云生扶住了我,問我有沒有事。
我搖頭,卻又呆住了。
我看見遠處有一雙血紅的眼睛,在盯著我們,還聽到了猛獸的低吼。
下一刻,云生推開我,一匹狼撲向他。
我癱倒在地。
這里怎麼可能會有草原狼?
是烏勒淮。
他,就在附近。
我發著抖,看著狼在撕咬著云生,血腥味撲鼻而來。
我一陣心慌,抽出了匕首,撲過去,狠狠地扎向狼的肚子。
它瞬間轉向我,在即將咬住我咽喉時,云生勒住了它的脖子。
他滿臉血,竭盡全力困住它,艱難說著:
「快走!」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起來繼續跑著。
嗖地一聲,一只箭飛來,射中我前方樹,深入幾寸。
就著月光,我看清上面象征北狄皇族的鷹隼圖騰,幾乎癱軟在地。
我又換了個方向逃跑,沒多久,另一只箭又射在我前方的路。
我不斷換著方向,可沒逃多遠,箭都會出現。
仿佛在告訴我已經無路可走,我是一只被困在陷阱的困獸。
我慌不擇路,拼命跑著,這次終于沒有箭攔住我。
我仿佛看到了希望,更加不敢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