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認真到像是真心問我,又像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年,一板一眼地學著旁人的言行舉止,以為能討好我似的。
我臉紅著搖頭,想起佘斯年看不到東西,才小聲回答:「沒有。少爺,我們走吧。」
佘斯年不良于行,我們走得慢,是最后一個到的。
佘老太太等人竟然已經開始用膳。
有個眼尖的小丫鬟看見我們,卻懶洋洋得不肯過來迎。
等我們站了許久后,佘家大少爺,佘斯玨才抬頭,他一邊示意丫鬟給他布菜,一邊笑道:「呦,弟弟來了,怎得不坐,你看不見,你身邊這丫鬟也看不見?丫鬟倦怠,該罰。」
他說著,眼神卻在我的身上上上下下地瞄。
那種眼神,就像是涂了豬油一樣膩,充滿了色欲和侵略。
我忍不住感到一陣反胃,把臉轉開。
不經意瞥到了佘斯年,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沒有動筷,右手捏拳,嘴角拉平,看著極為不悅。
「我想想,該怎麼罰才好呢?只可惜你看著細皮嫩肉,水靈白皙,倒叫人忍不住想疼你。」佘斯玨撐著下巴,繼續說,「不如,來本少爺身邊伺候吧?」
我看到他身后的如月臉色大變,忌憚地看著我。
而我,壓根就想躲得遠遠的。
只是看來傳聞確實不假,二少爺不受寵,大少爺竟然能公然當著他的面,要他的人。
我勉強笑了一下,剛要回絕。
「大哥,她不行。」佘斯年卻開了口。
「你算個什麼東西!」
一只筷子直接甩到了佘斯年的臉上,還沾著油腥。
佘斯玨還不過癮,大聲道:「你簡直就和你那位早死的娘一樣命賤。你只不過是我們佘府的一只豬羊罷了,留著你,是為了祭祀,保我佘家福澤綿長,你還真以為自己真是正牌少爺了,敢這樣和我說話了?」
他拍了拍桌子,怒不可遏。
而端坐在首座的佘老太太只淡漠地說:「行了。吃飯時宜心平氣和。一個丫鬟罷了,吃罷飯就讓她去你院子,斯玨,別因這種下人動氣。」
佘斯年的嘴唇白了一瞬,他極快地仰頭沖向我,又低下頭去。
就像是個茫然可憐的少年。
我莫名心中一痛。
佘老太太繼續道:「說到祭祀,上一次祭祀我竟沒有聽到神音,想來是他不滿意,過幾日,還得祭一次。」
佘斯玨樂地拍拍手:「是啊,佘斯年,你不是還剩一條腿嗎?這次能派上用場了。」
我看著他們,不知道大戶人家怎麼能輕而易舉地說出這麼血腥殘忍的話。
我越仔細盯他們,越覺得自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冷腥味,老太太,佘斯玨的瞳孔,在光芒閃動間,恍然變成了豎瞳,讓人不寒而栗。
佘斯年低下頭,輕聲說:「好。」
那麼危險的祭祀,他竟然同意了?!
6
我被逼無奈,來了大少爺的院子。
如月虎視眈眈地瞪著我,等人還沒走遠,就覆在我的耳邊低語:「你別以為進了院子,你就高我一等了,好玩的,還在后頭呢。」
果然,當日,我掛職要穿的衣服里藏著銀針,被褥也被人用臟水打濕。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干看戲嘲笑的丫鬟。
以前忍,是時機未到。
現在還忍,那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我走了出去,隔著窗戶,看到如月正在伺候佘斯玨洗腳。
她跪在地上,衣領敞得極大,佘斯玨用一種輕慢的眼神看著她,將腳隨意踩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的手長得倒是漂亮。」
如月聽后,臉立刻紅了。
她忙不迭點頭,佘斯玨哂笑,將她拉了起來。
簾子被放了下來。
我轉頭,抄起水桶,進屋,精準地潑在如月的褥上,然后將干爽的被子蓋好,便看不出痕跡。
再將銀針都扔進她的鞋子里。
隔了一會兒,如月推門而入。
她神色疲憊又郁憤,捂著胳膊,挪到自己的床邊。
她誰也沒搭理,徑自一躺。
卻又尖叫一聲,跳了起來,隨意穿的鞋子,只感覺腳心鉆心一痛。
她狼狽地跪在地上。
我站在她面前,「梁如月,平日里,我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再來敢招惹我,那我只能以牙還牙了。」
她咬緊牙,抬起頭,眼中的憤恨轉瞬即逝,她笑吟吟地說:「臨春啊,我向來待你如我的親姐妹一般,你真是多慮了,如今你運氣好,脫離了二少爺,進了大少爺的院子,我以后肯定好好關照關照你。」
7
我承接了灑掃院子的活。
這個活離大少爺最遠,聽聞是如月特意求大丫鬟安排的。
但陰差陽錯,也順了我的意。
我掃地時,有時會感覺到后背有一股炙熱的眼神,回過頭時,總能看見死盯著我的大少爺。
他坐在廊邊,閑閑逗著鸚鵡,懷中還抱著一個丫鬟,眼神卻絲毫沒有從我的身上移開。
我忍住不適,轉開頭,卻聽見他揚聲說了一句:「那個丫鬟的衣服也太寬了,你們拿回去給改改。」
此日,我拿到的衣服,卻是一件收腰極窄的細紗裙,穿上之后,無論行坐,身材曲線都會頓顯。
我遲疑了。
大丫鬟神情不善地看著我,甚至有些嫉恨,「怎麼?主子賞賜的衣服,還要磨磨蹭蹭?你快點吧,穿好了還要干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