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誒呦著叫罵,抬頭后,卻都噤了聲。
日光中,佘斯年站起身,雙眼黑如點漆,無比明亮。
他披著黑袍,垂眼看著他們,與往日一樣的低頭,卻有股截然不同的氣勢。
「跪下。」
忽然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就像是被古神的威壓壓到了一般。
而我跪坐在床上,還沉浸在方才妖力給我的震撼中。
忽然,一只手伸到我的眼前。
「臨春,走。」
我呆呆牽著他的手,下一瞬,眼前周遭事物閃過,我們徑自來到了祠堂。
佘老太太正滿眼心疼地看著頭被磕破的大少爺。
佘斯玨罵罵咧咧,說著要讓佘斯年像狗一樣被牽過來,讓他好好打一頓。
佘斯年笑了一聲。
這聲笑在原本安靜的祠堂里,顯得無比突兀。
我親眼看著原本氣勢極其囂張的佘斯玨嚇到抖了一下。
他轉頭,看向不知何時而來的佘斯年,徹底懵了,但還仗著往日里作威作福的本能,硬著聲說:「你還有膽子笑,一個小娘生的,給我提鞋都不配,你好大的膽子,敢摔破我的頭。」
可是,他忽然嘴巴像是被黏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而佘老太太卻變了神色,「你竟然有了妖力!」
她驟然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低聲說,「難道那次祭祀并沒有失敗!!不對!不對!你瞎了一只眼,一條腿,這難道不是古神對你的不滿,而是以血還血的交換?」
如同高山般,層層上供的長明燈都突然晃動。
佘斯年仰頭看了一眼,繼而說,「古神要了我的腿和眼,給我一個生機,如果我能忍受所有痛苦,它便賜我成為新的神格。
」
「若不是臨春,我也許不會這麼快就蛻變成神。」
佘斯年握緊我的手,他的語氣很平靜,甚至堪稱溫柔,但是聽完此話的佘斯玨卻如喪考妣,跪坐在地上,呆若木雞。
而佘老太太愣在原地,思考片刻,發現已經木已成舟后,她搖了搖頭,苦笑道:「天道如此,天道弄人啊!」
佘斯年點點頭,他難得露出了一點笑容,但笑容帶著濃濃的妖氣。
「祖母,從今以后,你不該再信天道了,佘府的天,以后是我了。」
我忽然就想到了小時候大人們在夏夜的詭談。
他們說,妖怪有了妖力,若信仰它的人便多了,便就成了神。
如今,我身旁這位邪神,只揮揮手指,便能讓多年欺負凌虐他的大哥變成一頭任人宰割的山羊,再讓那些經年受血脈后代活人祭祀的祖宗牌位摔個粉碎。
佘老太太尖叫著昏了過去。
所有小蛇相互攀附,撕咬吞噬了這座祠堂。
而這無所不能的邪神,卻在眾人背后,偷偷把尾巴尖塞進我的手掌。
10
「凡人該住的好些,不然會生病。」
佘斯年這般說著,便帶我去了佘斯玨的住所。
一干丫鬟還不知道她們的主子已經變成了家畜,見佘斯年和我過來,還以為我們是來求饒的。
梁如月看見我,首先走了過來。
她幸災樂禍地說:「臨春,你是來求大少爺的吧。」
她高高仰著頭,慢條斯理地說:「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好姐妹,不如這樣,你先扎自己十來針,找盆水往你頭上倒,倒完后,我可以考慮考慮要不要幫你,如何?」
她輕蔑的眼神剛從我身上移開,轉到了佘斯年身上后,卻變了神色。
「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她的目光從佘斯年完整的雙腿轉移到他的臉上,語氣逐漸忍不住柔和下來。
梁如月死死盯著佘斯年的臉。
那張臉,確實勾心奪魄。
「二少爺,你怎麼也來了。」她就像是被精怪迷住了似的,呆呆地問道,甚至忍不住朝佘斯年走了幾步。
佘斯年皺眉,他在旁人面前,向來是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
「將院子收拾好,迎接你們的新夫人。」
這麼簡單一句話,卻讓我和梁如月同時都吃了一驚。
我和她齊齊望向佘斯年。
梁如月甚至急不可耐地詢問道:「二少爺,您說的新夫人是?」
她臉色有些酡紅。
梁如月低下頭:「這是不是有些快?莫不是您聽錯了大少爺那邊的意思?」
佘斯年冷笑,「什麼大少爺?你在想些什麼東西?」
梁如月迷茫地抬頭,「您不是說大少爺要抬我做新夫人了麼。」
佘斯年面無表情,「我說的是臨春。」
梁如月登時變了神情,一種迷茫、鄙夷、嫉妒交織的表情充斥在她的面容上,讓她姣好的面容近乎扭曲。
她瞪著我,口不擇言:「她也配做大少爺的夫人?」
邪神的脾氣似乎一點兒都不好,他沒什麼耐心,直接將山羊召了出來。
「這是你心心念念的大少爺,看清楚了。日后,這院子是我的,佘府也是我的。你很礙眼,滾。」
一陣妖風扇過。
滿眼呆愣的梁如月和那只仍然戴著大少爺腕珠的山羊齊齊被扇著摔出了門。
門扉緊扣。
隱隱聽見梁如月的聲音。
她拍打著門,不甘心地說:「二少爺,我比她要好看, 您為何要選她!」
「二少爺,求求您,再給我一個服侍您的機會吧!」
很快, 她換了一種說辭。
「臨春!臨春!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我們可是親戚啊, 你就原諒我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