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然道:「德行有虧之人,就算日后能登高位,也會摔下來。」
我口若懸河道:
「您別小瞧了陸家大公子,常言道,莫欺少年窮,他在軍中自有他一席之地,何況,他才是候府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如今陸二名聲敗壞,侯爺百年之后,不定爵位會傳給誰呢。」
母親聽了我的話,頓時無言以對。
10
誠然我只是睜眼說瞎話,陸紹元的升遷之路并不順遂。
可我不在乎,就算他一輩子都是個芝麻小官,我也有足夠的銀錢讓自己衣食無憂!
若是他跟他弟弟一般辜負我,我也有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
父親適才一直沒插話,如今竟附和我道:
「陸家大公子雖在軍中官職不高,但同袍都夸他為人清明豁達,乃驍勇之將,日后定大有所為。」
「沒錯,女兒就是看上了他的剛正不阿。」我見父親替陸紹元說好話,便知此事有戲了。
母親見我父女倆一唱一和,心里頭有再多的異議,也無法宣之于口。
此事便算達成了共識,再說陸紹華那邊,他到底還是躲過了牢獄之災,但也脫了一層皮。
他給那水仙贖了身,親自備了厚禮,將她送到裴家,給裴公子下跪求饒。
那裴公子收了禮,將他好生羞辱一番,方撤了狀紙。
此事讓陸紹華徹底淪為京城笑柄,往日那些仰慕他的姑娘紛紛對其退避三舍,他好長一段日子都蜷在府中,無顏出來見人。
上元節剛過,陸家便著媒人上我家說親來了。
我躲在偏廳里偷窺,親耳聽見我母親告訴媒人:
「結親可以,但我家看上的是陸家大公子,你回去稟告你家大娘子,若是讓你家大公子娶我家二姑娘,擇日便可來下聘。
」
媒人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了好幾回,確認我母親說的是大公子,這才悻悻然答應著退了下去。
侯府那邊的耳報神向我透信兒,據聞聶氏和陸紹華得知后,氣得在家里掀桌砸盞,大罵我家落井下石,不知好歹。
只是罵歸罵,如今侯府名聲受累,哪家高門大戶愿意與他們結親?且在外頭的人看來,陸大比陸二還不堪呢。
只道我家寧可選那個不受待見的陸紹元,也不要浪蕩子。旁人議論紛紛之余,也說不出我們半句不好。
不過,此舉無異于將陸紹華的臉面扔在地上踩。
陸家那邊權衡再三,最終還是應下了這門親事。
我家收下聘禮,互相遞了庚帖,挑了個良辰吉日,便要將我嫁過去。
我母親喜憂參半,生怕我嫁過去后受委屈,在原先準備的嫁妝上又給添了妝。
我出嫁那日,十里紅妝,滿城皆慶。
陸紹元騎著高頭大馬,俊逸出塵。甭管里子如何,文信侯府的面子不能丟,盡管陸紹元不受重視,陸家迎親的排場仍是蔚為壯觀。
迎親隊伍黑壓壓一大片看不到盡頭,鑼鼓喧天,大紅燈籠開路,這陣仗,一點不輸我前世嫁給陸紹華時的光景。
鞭炮聲與喝彩聲震耳發聵,喜娘和嬤嬤攙著我,我一手執著團扇,登梯上花轎。
我眼角余光掠過一旁,陸紹華站在迎親隊伍中,他臉色不虞,目光晦暗不明,連喜慶的樣兒都懶得裝。
原以為看到他吃癟我會心頭大快,然而我卻波瀾不驚,心里沒這個人了,心緒便不會受他左右。
我再也懶得多看他,透過扇子邊沿窺探我夫君。
陸紹元一身紅袍,英明神武,俊美剛毅。
如今我越瞧他越順眼,都說娶妻要娶賢,嫁夫要嫁德。
不說旁的,光是陸紹元的品格志氣,就值得我欽敬,即便他日后只能做個七品武將,我也落子無悔。
11
洞房花燭夜,陸紹元靦腆地與我并肩坐于婚床上。
算起來我算是「二婚」了,相較于他的拘泥,我反倒顯得落落大方。
我擱下團扇,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賞他的窘態。
他被我瞅得愈發坐立難安,訥訥開口道:「娘子……我……」
他期期艾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我干脆替他解圍:「官人,鳳冠壓得奴家脖子都酸了。」他慌忙親手為我取下鳳冠,見我額頭被壓出了印子,頓時心疼不已,輕緩地伸出布滿薄繭的手,替我揉了揉。
末了,他似乎感覺此舉過于親昵,又局促地放下手來,小心翼翼地察看我的神色。
他的手掌有些粗糙,揉得我并不舒坦,可我心里卻又感動又辛酸,眼眶不禁升起一股氤氳之氣。
前世我與陸紹華成親那晚,他喝得爛醉,進了房門還得我伺候他更衣脫鞋。睡到半夜他突然翻身把我壓住,動作孟浪粗魯,全然不顧我疼痛與否。
「謝過官人。」我沖他粲然淺笑。
陸紹元看呆了過去,他雙唇微啟,不知想說什麼,又把話吞了回去。
「時候不早了,奴家服侍官人安置吧。」我將手伸向他的腰帶,陸紹元輕輕握住我的手,溫暖厚實的掌心包裹著我。
「娘子……」他深深地望著我,慎之又慎地問:「你為何要嫁與我?」
我知道他想問什麼,他是想問,為何我會選他而棄了陸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