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愈加不安。
汪公公裹著冷風進來,我站了起來,「找到了嗎?」
他臉色極沉地點了點頭。
「怎麼了?」我扶著椅背,汪公公低聲道,「太子死了。」
我腦中嗡的一聲,「那王爺呢?」
「王爺是被抬回來的,還吊著口氣。」汪公公哭著道,「御醫在看。」
我跑著去了隔壁。
里面很多御醫,圣上像一頭老態龍鐘的獅子,正在焦躁地踱著步子,昨日還烏黑的頭發,今日已成了花白。
他們在全力救趙懷瑾。
太子死了,陪著太子進去的十九個人,除了趙懷瑾,全部死了。
「怎麼樣?」圣上吼道。
太醫院的院正撲通跪下來,聲音發抖,「王爺身體本就羸弱,現在受了兩處劍傷,還凍了一夜,怕是……」
「怕是個難關啊。」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第二日,御駕回宮,同行的是太子的遺體以及昏迷不醒的瑾王。
他們在查到底是誰對太子和瑾王下的殺手。
我沒管這些,每日御醫進出,我則將所有的事搬到他房里做,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要幫他將王府守好。
家里不能亂。
「娘娘。」汪公公低聲道,「姜大人來了。」
父親?
我去見了父親,他滿臉焦急,但依舊沉著氣息,擺著威嚴。
在父親身側,穿著官服的宋元正定定地看著我。
父親問我趙懷瑾如何了,我如實回了。
「我今日來,是有事要你去辦。」父親示意宋元出去守著。
我淡淡應了。
父親開門見山地道:「你可知道,太子一死,朝中的局勢就翻天覆地了?」
我沒說話,因為知道他不需要我回答。
「如今許多人都在懷疑晉王害了太子。」父親低聲道,「可這事不是晉王做的。
」
我不解地看著父親,問道:「所以呢?」
「現有一事讓你去做。事成后,為父親自送你去江南。」
「你外祖家早就遷去了,你去那兒,有你外祖母和舅舅庇佑,一定比在京城的日子過得更舒心。」
原來外祖家搬去了江南,這麼多年他都不肯透露半句。
我還記得五六歲時,曾見過舅舅,他抱著我哭了許久。他臨走前偷偷給了我五百兩銀票,叮囑我縫在衣服里。
那些錢,讓我和奶娘熬過了一年又一年,沒有餓死。
如果這世上還有誰讓我牽掛,便只有外祖母和舅舅了。
「父親讓我做什麼?」我問他。
「這個給你。」他遞給我一封信,「你去宮中交給圣上,就說是在王爺書房找到的,求圣上為王爺做主。」
這信,我不用拆開看,也知道里面寫的是什麼。
大抵不過是有人假冒寧王筆記,寫信給趙懷瑾,籌謀冬獵時,謀害太子的事。
總而言之,他讓我用這封信,去指認寧王是兇手。
「原來父親支持的是晉王。」我頓了頓,「您以前不是對太子……」
父親打斷我的話,「太子已去,人總要變通。」
好一個變通。
「我考慮一下,明日給你答復。」我低聲道。
父親繃著臉:「你舅舅削官二十年,如果你幫了晉王,他就能幫你舅舅官復原職。可你要死腦筋,就沒有任何人能幫你。」
父親一副語重心長的表情。
15
父親走了,宋元退后了幾步。
他嘆了口氣,低聲道:「瑜表妹,你聽姑父的話,他不會害你的。」
「去了江南,你還有我。」
我抬手打斷他的話,送客。
他急著道:「王爺生死也就這幾天的事了,你一定要未雨綢繆早做打算。
」
「良禽擇木而棲,你是聰明人,你懂的。」
是啊,宋元知道,我一直都想去找舅舅。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走。
我知道我面臨的是什麼。如果趙懷瑾熬不過去,太子的死就會成為懸案。
無論太子的勢力怎麼鬧,沒有明確的證據,圣上不會再舍得殺一個兒子。
最后的結局一定是晉王和寧王斗。
寧王或許有能力,但他一定是斗不過晉王的。
而我,卻拒絕幫晉王,待趙懷瑾去了,他勢必會秋后算賬。
如果我呈上這封信,幫著晉王拉寧王下馬。
我就能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了。
我回到房里,趙懷瑾依舊未醒。
我又將孝服翻出來,將上次沒縫完的袖子繼續縫好。
汪公公站在邊上,時不時看我一眼。
一夜無話,第二天圣上傳我進宮。
皇后瘦了很多,已不復往日的風采,她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問道:「有人說,你的手里有封信?」
一室的人都看著我。
圣上、皇后、晉王、寧王,以及好些我并不認識的外臣。
我知道只要我拿出這封信,寧王必死。
至于趙懷瑾,他反正要死了,是同謀共罪還是無辜被牽連,對他沒有影響。
我看過這些神色各異的人們,冷聲道:「什麼信?我沒有信。」
說完這句話,我看到寧王的腿打了個轉,差點跪倒在地。
晉王瞪圓了眼睛,壓抑著怒火。
而圣上則是皺著眉,皇后的表情則十分耐人尋味,深看了我一眼。
回府后,汪公公迎的我,他滿臉的笑壓不住,「娘娘回來了,餓不餓,冷不冷?」
「不餓也不冷。你將府門關上,從現在開始除了太醫,任何人不許進來。
」我道。
「好,好!」汪公公一迭聲地應著。
我看著昏睡的趙懷瑾,深嘆了口氣,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竟不再期待守寡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