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念十幾年的夢想觸手可得時,我卻并沒有心動。
夜里我靠在軟榻上休息,忽然覺得有人在看我。
我驚得睜開眼,就對上了趙懷瑾那雙熟悉的眼睛。
「夫人。」他掀開了被子一角拍了拍,「我冷,一起睡?」
聽到他的聲音,我鼻尖發酸,忙起來將燈挑亮,也趁此拂開了心酸。
「王爺,不用傳太醫嗎?」我笑問他。
他抿唇笑著,低聲道:「有夫人在,誰都不用。」
他是病人他說了算,我只能進了他的被子里,他側躺著看著我,眉眼里暈著化不開的愉悅。
「王爺是在高興劫后余生,大難不死?」我問他。
「不是。」他柔聲道,「我高興的是,醒來后床頭有燈,房里有你。」
我噎了一下。
「近來辛苦你了。」他抬手給我掖了掖被子,目光又落在我做完后疊好的孝服上。
「不辛苦,沒穿到這裙子,一切都值得。」
我想,這些裙子真的可以染色了。
畢竟趙懷瑾福大命大。
他只看著我,輕輕笑著,眸光柔得如窗外的月色。
我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他,譬如狩獵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明天進宮需要注意什麼。
但不知為何,我竟睡著了。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溫柔,又或者是被子里太暖和。
「睡吧。」他輕拍著我,這是留在我耳邊最后的聲音。
我一夜無夢,睡得極沉。
16
趙懷瑾一早去了宮中,這次他沒讓我陪。
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麼,但太子被害的事,成了無頭的案子。
更讓我驚訝的是,皇后居然抱著趙懷瑾哭了。
要知道,在過去的二十年,皇后對趙懷瑾從未表露過關愛。
午膳過后,趙懷瑾坐著轎子回來了。
還帶回來很多賞賜和名貴的藥。
關上門,我問他:「皇后娘娘失了太子,是打算培養你了嗎?」
如果真要謀嫡,跟從皇后一脈當然勝算更大。
但將來卻又后患無窮。
最重要的,我認為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應該讓晉王和寧王先分出勝負,更何況,遠在外地可還有一個伺機而動的瑞王。
趙懷瑾放下茶盅,回頭看著我。
「那是她的想法,和我無關。我身體不好,只想在家多陪陪夫人。」他一臉真誠地道。
我指了指上午染了色的裙子。
「王爺喜歡這些顏色嗎?」
我將所有的孝服染了各式各樣的顏色,正晾在院子里,姹紫嫣紅生機勃勃。
趙懷瑾臉上的表情漸漸錯愕起來,繼而大笑。
「好看,就是讓夫人白費了不少工夫。」
「多謝王爺,賜了我這些好看的裙子。」我繃著臉,忍著笑。
趙懷瑾笑得更歡暢。
下午,父親來找我,我沒見。
隔了一日,家中來信說姜夫人病了,讓我回去。
「王爺也病著,我這離不開人。」我拎了二斤街上買的桂花糕給管事,「幫我向夫人問好。」
管事的臉色瞬時變了幾個顏色,悻悻而去。
趙懷瑾牽了我的手,給我暖著,「夫人為何不回去?」
「不值得。」我淡淡地道。
趙懷瑾一愣,在我耳邊問我:「這麼說,我值得?」
我瞥了他一眼。
不給我留子嗣,卻又逐漸對我熱絡體貼起來,我不太懂他的意思。
難道是真的身體不行?
但留子嗣這個問題,我決定不再問第三遍。
「夫人想去江南嗎?」用晚膳的時候,趙懷瑾忽然提出這個問題。
我錯愕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外祖家在那里。
」趙懷瑾鄭重地道,「你若想去,我陪你去。」
我沒問他怎麼知道我想找舅舅這件事,只攥著筷子,很認真地問他:「王爺不是玩笑?」
「對夫人的事,我怎麼會開玩笑。」
我抿唇,點了點頭,「想去。」
他揉了揉我的頭,柔聲道:「好。那我們去江南。也叫我這丑媳婦,見一見娘家人。」ŷȥ
我白了他一眼。
三月時,朝中寧王和晉王斗得難分難舍,寧王又了皇后一脈的幫扶,幾次將晉王推至絕境。
就在他們水深火熱的日子里,我和趙懷瑾悠閑地去了江南。
春天的江南太美了。船徐徐行在河面,兩岸青草萋萋綠蔭如蓋,和北面的春天截然不同。
四月初,我見到了外祖母,也見到了舅舅。
自是哭了一場,外祖母領著我去她的房里,將她給我準備的嫁妝給我。
「自你小的時候就開始準備了,沒想到你成親那麼急,東西都沒來得及送。」
「我看王爺待你極好,你好好和他一起,過你們自己的日子,不用惦念我們。」
我哽咽著應是。
舅舅和幾位表哥都敬重趙懷瑾。
我們游玩了很多地方,這是我這輩子最為舒心快樂的幾個月。
十月時我們啟程回京。
回京的路上,我閑來無事給趙懷瑾裁衣服。
「休息會兒,我的衣服足夠穿了。」
「王爺大恩,我無以為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我手下不停,笑道。
他嘆了口氣,竟然擺了紙硯給我畫像。
「夫人大恩我也無以為報,便給夫人作幅畫像吧。」
但他畫的卻是我們一起游船的像,兩人依偎著看著風景,背影縹緲輕盈,愛意繾綣。
日子就在這樣安靜閑暇中慢慢溜過去,快到我措手不及,已入了冬,外面開始飄雪。
快要到京城時,我們得了消息。
「寧王受了重傷,生死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