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木林,兩木交陰之下的樾。」
「我會記著我們之間的約定,你等我。」
只可惜。
我沒等到心悅的少年來娶我。
等來了西夏十萬鐵騎踏破幽州。
13
我做隨軍軍醫三月有余。
從最開始被那些軍醫伯伯們質疑,到后來他們紛紛把醫書贈與我,搶著收我做徒弟。
小薛將軍的傷幾乎痊愈。
照看她的這段時間,我偶爾能聽到一些京城傳來的消息。
聽說祁湛的眼睛治好了。
還聽說三皇子府里多了個美艷的侍妾,入夜琵琶聲不絕。
近來,一些黨項人在會昌鎮里多有騷擾。
西夏軍燒殺搶掠,從來不把百姓的命當命。
但礙于梁軍駐扎此處,不敢過于放肆。
他們便易裝成平民的模樣四處掠奪錢財。
介于我們不日便要撤離。
小薛將軍決定撥部分兵力護送會昌鎮百姓先去臨近的青州安置。
小姐隨小薛將軍斷后清理這一小撥西夏軍。
我則跟隨了先行部隊。
行至山谷時,我們遭遇了一伙西夏逃兵。
他們難敵大梁士兵,便撿弱小的孩童婦孺追砍。
眼看一位孩童被嚇得愣在原地。
我飛身將他撲倒,拾起地上的刀,把人護在身后。
那名西夏兵再次手持彎刀朝我砍來。
下一秒。
被人從身后一劍捅穿。
14
我曾幻想過無數再次見到祁湛的場景。
可能是在上京某個繁華的酒樓,他摟著名妓把酒調笑,聲色犬馬。
也可能是在江南的畫舫游船上,他由伶人相伴,賞琴聽曲,吟詩作賦。
但絕不是現在。
他擦掉頰邊血跡,拉起受驚孩童,問我:「姑娘,你沒事吧?」
祁湛的眉眼修長舒朗。
常年灰沉的眸子里有了光彩,如潤玉上的瑩澤,柔和又堅韌。
他并沒認出我。
我后來才知道,祁湛只是碰巧路過此地。
青州盛產極為稀有的綠萼花。
而綠萼花為三皇子至愛。
他來青州原是為了同知州大人商議三皇子壽宴、以綠萼作為賀禮的事。
即使我知道祁湛就是我年少心悅之人。
我也不打算和他相認了。
人都是會變的。
或許西北那幾年和幽州城那幾月對他來說都是不愿再提及的過去。
如今三皇子炙手可熱。
他也同旁人一般趨之若鶩,輕而易舉就能撈到不少好處。
護送百姓途中,有幾位士兵受了輕傷。
我去帳篷里替他們治療時,認識了一位叫石晉的小兵。
我給他治傷,他總呲著牙咧嘴笑,直說不疼。
石晉今年才十五歲,初上戰場,激情澎湃地對我說要殺光所有進犯的韃虜。
我送他一枚自己畫的平安符,笑著囑咐他好好養傷。
傍晚再去換藥時,碰巧知州過來探望傷員。
知州見到我,說道:「軍醫姑娘,世子受傷了,想請你過去瞧瞧。」
15
祁湛畢竟是為保護百姓才受的傷,這麼晚也不好再喚旁人。
我拎著藥箱去到祁湛住所。
夜深露重,他穿著件單薄中衣替我開了門,彎起俊目道:
「姑娘,原來是你啊。」
「知州也真是的,都說只是一點小傷,沒必要勞煩姑娘跑一趟。」
祁湛的傷在后背。
好在刀傷不深,且已經簡單用繃帶包扎處理過。
我替他重新上好藥后便準備離開。
祁湛悠悠然披上外衣。
我突然瞧見他的袖中掉出一樣東西。
看清何物后,我神色一震。
是一枚折好的平安符。
不可能會認錯,是我送給石晉的那枚。
見我久久盯著平安符不放,祁湛撿起夾在手中問我:
「姑娘也喜歡這個?這是我今日在軍營外隨手撿的,看著精巧就帶回來了。」
我想了想還是說:「上面應該寫了名字,世子還是還給別人比較好。」
他嘴角溢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想來是哪個小兵掉的,自己粗心大意,哪有還回去的道理,姑娘說是不是?」
我差點忘了,祁湛最是霸道不講理。
于是不再多言,準備告退。
他卻徑直擋在我面前,神色陰翳了幾分:
「姑娘的聲音聽著與我夫人極為相像,自上京分別,我思念夫人思念得緊呢。」
我終于慌了,想要推開他:「你聽錯了。」
祁湛攔我不成直接吻過來。
直到我雙腿發軟,再沒力氣掙脫。
他的鼻息湊近我的耳畔:
「朱顏,你是有多小瞧我,真覺得我認不出來?」
16
我像粘板上的魚已死過一回。
祁湛將我壓在床上,許久才停下來,喘著氣問:
「夫人不打算和為夫說說,你和那個小兵是什麼關系?」
他的身子探過來,氣息繚繞在我頸間。
滾燙的吻一路落下。
幽蘭香醉,情漣絲漪。
我唇畔溢出一聲嗚咽:「唔,你愛覺得是什麼關系就是什麼關系!」
扛不住祁湛這般弄玉偷香,我情緒爆發一腳踹在他肩膀:
「是,你本事厲害,早在侯府就認出我了。」
「早就認出我卻不說,覺得我傻好騙是吧?」
「眼疾說不定也是假的,騙子!」
祁湛昂起頭,捉住我的腳踝:「我沒有,不是。
」
我胡亂摸索,抓床頭任何能抓到的東西丟向他。
不知抓到什麼朝他擲去。
灰色包袱布散開。
里面掉出一副眼熟的儺神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