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和嫡女作踐她,他視而不見。
嫡女要她替嫁,他欣然同意。
我將這些事一一說給沈何聽。
我問他,「用著我娘教你的這些方法,花著她的積蓄平步青云時,可曾想過,被你一碗又一碗毒藥喂下去的她?」
沈何猶自爭辯:
「你懂什麼?這些都是為了我和殿下的大業!娶了齊氏我才能在京城站穩腳跟,可你娘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發現我的計劃后還要勸我停手!」
「當今圣上哪一點比得上慶王殿下!論聰慧、論才能,慶王比他哥哥不知道高明多少!我朝從來立賢不立長,那個人他憑什麼能當皇帝!」
——「你錯了。」
池默從暗影中走出,似笑非笑。
35
「相爺,您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自古以來,當皇帝當然需要聰明,可是要當一個好皇帝,卻絕對不需要太聰明。」
「若想不通這一點,不如等您去了九泉之下,親自問問先帝,為何要選當今圣上繼位。」
我和池默攜手離去時,沈何在身后嘶吼:
「沈知念,你尚未出嫁,仍算沈家人!沈府要滅,你也活不了!」
我笑著轉身;
「爹爹以為您那些文書,是誰破解了呈給皇上的?」
「皇上說,念我已與侯爺訂親,又大義滅親首告有功,特赦我無罪。」
「您也莫怕孤單,畢竟您還有個掌上明珠——喏,這不就來了麼?」
沈知秋也被人拖了進來。
她如今渾身潰爛,眼睛瞎了,喉嚨啞了,唯有一雙耳朵,還能聽見。
臨走之前,我同他們說:
「差點忘了告訴你們,齊氏當年,不是病死的。」
「我在這里,祝你們一家三口九泉之下, 團聚愉快。」
36
可最后,沈知秋沒有死在刑場。
獄中來報,斬首圣旨送到時, 沈知秋還含糊哭號,沈何卻面色平靜地接了旨。
等到獄卒夜間送飯,看見沈知秋一動不動躺在墻角。
獄卒上前去摸,才發現人已經涼了。
沈何就在旁邊, 癲狂冷漠:
「與其讓她生不如死身敗名裂地去大庭廣眾下砍頭,不如死在我手里痛快!」
他用手上的鐐銬, 親手勒死了她。
消息傳到侯府時,我正跟池默練琴。
他一手琴藝極好,我聽幾次就得了趣,便要他教。
「啪」的一聲, 上好的琴弦錚然斷裂。
一滴血從指尖迸出。
池默伸手拂過, 那滴血又不見了。
像滲到心底的一滴淚。
不知為誰而流。
37
行刑那天, 我沒去觀刑。
我與沈何,此生本無父女親緣, 沒有再見的必要。
只托了池默,把頭顱帶回來給我。
他沒問我要干什麼。
后來我獨自去到母親墓前,將沈何的頭顱燒了。
她會看見的。
她這一生錯信錯愛,到如今,我給她一個交代。
再后來, 我跟著池默進了一趟宮。
皇上親自為我們擇定婚期。
那夜我和池默陪皇上喝酒。
皇上看起來和池默現在的樣子差不多大,笑瞇瞇地跟我絮叨:
「朕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遇見這家伙了, 到現在他還是這樣!」
「朕從前要給他介紹京中貴女,他說他千百年伶仃, 不需要這些俗世牽絆, 現在算怎麼回事兒?」
池默難得有些赧然,低咳兩聲, 「陛下喝多了,臣扶您回去休息吧。」
我撐著額頭在一邊笑。
烏華樓的梨花醉果真好喝,我做幕后掌柜這麼久, 居然到今天才嘗到。
皇上確實有些喝多了。
迷蒙著眼, 望向御花園深處。
那里叢叢芳草,潔白如玉。
「阿默。」
皇上喚, 「你看那, 像不像當年, 我和慶王弟第一次狩獵時遇上的兔子?」
池默沉吟半晌,最后說:
「陛下,您從來沒有選錯過。」
出宮時我酒意也有些上頭了。
馬車上, 我縮在池默懷里,扒著他的衣領問:
「你剛剛和陛下打得什麼啞謎?」
他摟著我, 「與其問這些,不如想想婚禮想怎麼操辦?」
我迷迷糊糊,舉手喊道, 「酒!酒一定要梨花醉!」
他好不容易把我拽回去坐好, 見我實在鬧騰,干脆把我雙手反剪到身后。
另一手摟住我腰身,將我拉近。
「我看你今夜喝了不少, 那麼好喝?」
我傻兮兮點頭,「是啊——」
他不等我答完,低下頭來:
「那讓我也再嘗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