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幸免于皇兄刀下,只不過他認為我是個無用的女子。」
我登時有些震撼:「若說我原先對你有些惻隱之心,此時想來卻是覺得你很幸運,因為你不是個真女人。普通女子若是有你這般覺悟,只能陷入無盡的痛苦。」
朱輕寒冷笑了一聲:「我雖是個假的女人,卻也實打實做了二十多年女人。
「你問我假扮女人是什麼體驗?
「那便是我越做女人越討厭男人,我討厭男人的虛偽和天生那種至高無上。
「可我也討厭女人,討厭那種溫良賢淑世俗眼中的好女人。」
他忽地向我靠近:「阿菱,我是京城中名聲最爛的女人,你是江湖上名聲最爛的女子,我倆豈不是絕配?」
他目光直直地望著我,真摯而純粹,看得我臉頰一紅。
我磕絆道:「不是說、說睡、睡覺。」
「好,」朱輕寒爽朗應道,「我也累了。」
于是,他吹完燈躺下了。
我望著烏漆墨黑的夜開始懷疑人生。
我方才在緊要關頭說了什麼鬼話?
他又做了什麼?
朱輕寒你做了二十多年假女人,是不是不行!
月色透過窗紙虛虛映進來,我側頭見他緊閉著雙眼躺在一旁。
心里莫名開始柔軟,忍不住探出手,心怦怦跳地胡亂抓起他一縷發吻在了唇間。
「阿菱。」朱輕寒忽然睜開眼。
我嚇得立馬松了手。
卻聽他道:「你既聽了我的故事,為何不說說自己的呢?尤其是你那王郎……」
我忙道:「我和他沒什麼!就是小時候玩得比較好,不懂事許了終身什麼的。后來他出去寒窗苦讀,我開始跑江湖人生就再也沒了交集。
」
說完我才發現自己的蠢,這一通和急著表露心意有什麼區別?
果然,朱輕寒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
「其實……」我沉了沉聲音,「那個同你一般有覺悟卻痛苦的女子,是我娘。我爹是個招蜂引蝶的俠客,我娘在當年也是個頗有名氣的女俠。可惜成親后,我爹死性不改,我娘懷著我時便離開了他……」
我娘一個人撫養我長大,她教我十八般武藝,每日督促我練武,并告誡我千萬不要重蹈她的老路別去相信世上每一個男人。
她活著時,我覺得她太過于片面,世上總有例外。
而我嘛,雖然不太認同她的話,卻也默默遵循著,因為我確實找不到能動心的男子。
我不過是繼承了她喜歡美男子的特點,偷東西的時候,順手夸贊了長得好看的男子幾句,他們便覺得受了奇恥大辱。
也不知哪天起,風向又變了,我的出現對他們來說好像成了一段風流韻事,男人們調笑間都要吹牛被我臨幸過。
我想吧,既然他們這麼喜歡我,我便靠印象總結了一下我所見到的有幾分姿色的男子,公布了一張江湖美男排行榜,替他們每個人都打上了幾分。
誰曾想此舉一出,上榜的沒上榜的男人都勃然大怒,各方人馬派出幾路高手對我追殺。
說到此處,朱輕寒又「撲哧」笑了出聲:「阿菱,你這舉動可謂空前絕后。」
我無奈地嘆口氣:「這偷盜的營生是混不下去了,我就想著金盆洗手回老家……」
可流年不利,民間大旱,等我回到老家,那兒的人都快餓死了。
那種情景只有親眼所見,才知道有多麼震撼。
原來家門口那條河,皸裂到發硬,看不出一絲有水的痕跡。
這些年跑江湖我順了不少寶貝,卻都解決不了鄉親們想吃口熱飯的燃眉之急。
他們告訴我,貪官攔下了賑災款,沒有人會來解救他們。
與此同時大家又聽說王充當上了狀元,我就想著憑著過去的情分我去找王充,或許會為大家帶來轉機。
可我沒承想通往京城的沿路一帶浮尸遍野,到處都是災民,到了這般田地,朝廷竟還不知曉。
說到這里我回想起當時噩夢般的場景,不由嘆了口氣,朱輕寒也跟著嘆了口氣。
我道:「等到了京城,我看著這里紙醉金迷的一切覺得一路所見就像是幻夢,而我找到王充后,他便翻臉不認人了。我在京城無處可去,加上此處還有各路江湖人容易被人認出追殺,卻不甘無功而返。想著怎樣都要陰王充一筆,然后我就見著你了……」
朱輕寒忽地抓住我的手:「阿菱,你的王郎幫不了你的,我幫你。」
我不由一怔,可轉而一想他現在還是個公主的身份,有什麼辦法參與政事呢?就算是造反也得有個過程。
朱輕寒卻又道:「我接到消息大量災民不堪忍受朝廷,各地自發組了起義軍,不日后便要攻到京城了。那番邦王子便是來打探災情的,倘若此時再不解決災情平定,他們再在當中插一腳局面不堪設想。」
我竟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麼快。
朱輕寒摩挲著我的手指:「我苦心孤詣布局等待那麼多年,終是要收網了。
」
11
這幾日我終于發揮了自己傳信人的作用,替朱輕寒聯絡了不少大人物。
明日,皇帝要宴請群臣,朱輕寒打算就在那時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