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子謙手指微動,緩緩睜開了眼。
“國師,御醫說你是急火攻心,一時暈了過去,屬下已經熬好了藥,喝一些吧。”邱年端了一碗藥緩緩上前。
他臉色蒼白得嚇人,從床上強撐著坐起來:“陛下呢?”
邱年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聲色一沉:“國師,陛下已經祭天,尸骨呈放長樂宮,三日后就要下葬了。”
攻破皇城那日的情景在腦海中翻涌著,怎麼也揮之不去。
邱子謙穿好衣服,不顧邱年勸阻,一步一步往長樂宮去。
他不相信她會就這麼死了,她聰慧如此,怎麼會不給自己留一條活路?
她就算騙得了全天下,也騙不了他。
只要他一眼,就一定能夠認出來她。
整座宮城,掛盡白幡,與這皚皚白雪融成一片。
長樂宮外,鋪上了渾黑的地毯。
百官跪在跟前,大殿中放著一只水晶冰棺,靈柩上寫著赫然幾個大字:昭國文昌帝何瑾。
第十二章 徹骨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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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壓抑著難以言喻的沉重與徹骨的寒意。
邱子謙踏進大殿的那一刻便已經感受到了,身后大臣看著他時痛恨的目光。
尤其是裴瑜跪在何瑾的靈柩前,瞪紅了的雙眼。
如果不是何瑾的靈柩在此,想必他已經要拔刀上前了。
想來,何瑾雖然只做了三年帝王,可朝中眾臣對她如此忠心耿耿,可見她為君,著實是不錯的。
邱子謙每往靈柩前走一步,心情都壓抑著變得越來越沉重,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跟他說,不,她沒有死。
可是滿朝文武的反應又讓他心里僅存的那點希冀變得越來越渺茫。
“站住!”裴瑜忽然大喝了一聲,擋在了他跟前。
邱子謙看著眼前的裴瑜,眼神荒蕪一片:“我就想見見她,她一定也很想見見我。”
是的,裴瑜明白,何瑾愛慘了眼前這個人。
到底他還是讓步了,他不能讓陛下見不到愛的人最后一眼。
這一讓,不是為了邱子謙國師的身份,只是為了讓他守護了一生的陛下能了結最后一個心愿。
水晶棺的蓋子半開著,散發著一股徹骨的寒意。
可是里面躺著的,卻只剩了一堆白骨,甚至還有些殘缺不全。
邱子謙的心狠狠顫了一下,臉上沒有了一絲血色:“怎麼會是這樣?”
一旁的裴瑜語氣帶了些恨意:“信王押著陛下祭天,放火燒了祭壇,將陛下挫骨揚灰。”
他帶著人趕到的時候,便只能搶得回這些堆白骨了。
挫!骨!揚!灰!
這四個字讓邱子謙腦海中炸開了,自古以來,不說帝王,就連普通百姓死后都講究要入土為安,除非大罪大惡之人,才會被人挫骨揚灰!
而她,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死后都不得安寧!
“啊——”邱子謙終于隱忍不住,跪在她靈柩前失聲痛哭。
錯的明明都是他,為什麼所有的孽都讓何瑾擔下?她是帝王,怎麼能被挫骨揚灰!
不知是恨還是怨,又或者是悔,痛苦,所有的情緒一剎那間翻涌而上。
邱子謙只能感受到痛,撕心裂肺的痛,似乎讓他窒息。
忽然身后傳來整齊劃一的兵甲腳步聲,接著便是隨侍的高呼聲:“新帝前來拜謁!”
新帝!
邱子謙紅著眼往后看,卻見信王一步步往前而來。
他所有的恨終于有了來源,他一把拔過裴瑜手中的劍,一步步沉聲走到大殿門口。
那雙血紅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栗:“何淺,你怎麼敢!你怎敢動她!”
何淺便是信王的名諱,她在何瑾死后便已經穿上了龍袍,自稱為孤。
而此時,何瑾看著邱子謙手中的長劍,微微蹙眉:“怎麼?國師,你不會當真如此天真吧?孤是不可能會讓你帶著她隱居田園的,何瑾,從一開始便非死不可!”
話音剛落,冰冷的劍鋒就橫在了她脖子上。
邱子謙看著她,眼中都是滔天怒意:“我說過,我可以將你從這個位置扶上去,便也可以讓你萬劫不復!你敢將她挫骨揚灰,我便能讓你生不如死!”
可是,何淺眼中沒有絲毫懼怕,反是笑道:“邱子謙,你殺了我,昭國便沒有人能夠接替這君王之位,到時候,舉國將會迎來一場大亂。”
“這昭國除了歷代君王,還有何瑾數年來的心血,還有她未能完成的遺愿,你殺了我,昭國便會就此覆滅,你若不心疼,便動手啊!”
邱子謙握緊了手中的劍,眼中赤紅,揮劍向何淺脖子劃過去。
第十三章 朝如青絲暮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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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身后裴瑜一聲厲喝。
可是劍已經劃了過去,卻是裴瑜伸手接住了劍。
裴瑜的手掌被劃破,仍舊死死抓著劍鋒:“邱子謙,你想毀了大昭嗎?陛下費盡苦心一步步設局,用生命成全了你,我容不得你這般辜負!”
其實,論恨,裴瑜分毫不會輸給邱子謙,只是,何瑾要走的時候,便已經對他囑托好了一切,讓他一定要看著大昭一步步強盛起來。
他的使命,從前是守護女帝的安危,如今是守護大昭。
當初,守護女帝這一件事他沒有做好,那麼如今守護大昭絕對不能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