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可真巧！點了這許多珍饈，明隱兄不會想吃霸王餐吧？可兒姑娘，明隱窮得叮當響，不如你投入我的門下，今天我請客！」

朱雀公子搖著羽扇笑嘻嘻地飄到我們桌前。

我將錢袋丟在桌上，金珠子流水似的灑出來。

朱雀呆住，再度失去笑容：「……」

白狐公子在樓梯拐角處出現，狀似漫不經心道：「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淪落到要人類來養。」

接著，他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問我：「可、可兒姑娘，投、投、投奔我狐族可好？」

四周的目光集中到我們這邊，吵鬧的酒樓安靜了。

接著，刺耳的私語聲傳來。

「咦？龍族的后裔竟然要人類來養？真是丟人！」

「甭這麼說，他只是個私生子，況且他變異了，怎配稱為龍族后裔！」

「龍族的家主和大公子此刻就在三樓的雅閣對弈呢。家主大人曾說過明隱若敢出現在他面前，就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我擔心地看向妖僧，卻見他云淡風輕地擦拭著筷子。

少年對周遭的一切置若罔聞，反倒對我綻開一朵笑：「愣著做什麼？不要辜負了食物。」

可在下一瞬，一道勁風襲來！

桌子被掀翻。湯湯水水灑了我們一身。

「醉仙樓這等地方，你也配來！」

一個頭戴白金冠的威嚴老者站在扶梯旁，鐵青著臉盯著我們。

另有一個氣宇非凡的紫衣青年恭敬地站在一旁，看向神隱的目光中盛滿興味，似在看一場好戲。

那是龍族家主和他的長子明修。

明修在一旁煽風點火：「父親，聽說明隱他也參加了瓊華宴呢。」

老者一甩袖子，妖僧被勁風猛地甩到墻上。

神隱噴出一口血：「父親……」

「閉嘴！」老龍王厲斥，「你也配喊我父親？你也配參加瓊華宴？修兒他即將修得金身，化身紫金天龍。可你呢？你竟然……唉！

「既然我說過再見到你就將你剝皮抽筋，今日便不得不處置你了。」

我大驚。

這狠心的老頭子！

龍族的私生子變異成蛇，丟了龍族的臉面。

老頭子想當眾誅殺神隱，清理門戶，維護龍族的面子！

老者猛地出掌，一道霹靂劃過，妖僧一聲痛叫。

周遭彌散出濃郁的血腥氣，一條雪白的筋已被老者抽走。

轟隆隆——

窗外雷聲轟鳴，霎時暴雨滂沱。

怎麼辦？怎麼辦？

我緊急呼喚系統：「我要買游戲道具！」

系統奸笑：「這還是你第一回求我。喏~『化險為夷』卡，五萬金葉。」

妖僧命在旦夕，沒工夫和系統討價還價。

「成交！」

驀地，一道詭異的黑霧涌起。

酒樓中，眾妖驚呼：「黑霧大人！是黑霧大人來了！大家快逃——」

是個鬼的黑霧大人。

那股黑霧是我拋出的救命道具。

趁著混亂，我扶起神隱匆匆溜了。

11

暴雨傾盆，正午的太陽被湮沒。

天地間一片漆黑，偶有閃電劃過帶來一瞬光明。

「神隱，等等我——」

我憑著時不時亮起的電光，跌跌撞撞地追著妖僧跑進樹林。

半個時辰前，少年的臉上長出鱗片，白璧一般的肌膚上青筋暴起，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化為蛇形。

他渾身鮮血淋漓，狼狽又痛苦地游走了。

他剛剛被抽了筋，處境很不妙。

彈幕阻攔我。

【小白花別追了！那個人不是神隱大人。】

【同意，他太弱了！簡直是任人揉搓。剛剛實在是太憋屈了！】

【如果他不是神隱大人，為啥他和神隱大人長得一模一樣？連左眼角的小紅痣都完全一樣呢……】

【誰說一模一樣？他是紫灰色的眼珠，我們神隱大人是漆黑的！】

【張三不是說了神隱大人根本沒踏入這個副本！事實擺在眼前，還有什麼好爭論的？】

暴雨澆得我睜不開眼，我聽到遠處傳來悲愴的嘶吼和樹木倒塌的轟鳴。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水，摸過去。

一直追到河邊，神隱化為一條巨大的白蛇，在洶涌的河川中痛苦地翻滾著。

「神隱，神隱！」

我跳進河里，避開飛甩的巨大蛇尾，爬上他的軀干，緊緊抱住巨大的蛇頭。

我撫摸著他的腦袋，輕聲安慰：「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巨蛇在悲愴地嗚咽。

暴雨澆得我瑟瑟發抖，蛇身滑膩，不好抱住。

在無數次瘋狂的甩晃下，我猛嗆了幾口水，好幾次我差點兒被甩飛出去，但我死都不松手。

只是一遍一遍地安慰著：「別怕，我在呢，我在呢……」

不知過去了多久，嗚咽聲小了。

我聽到他在我身下甕甕地問：「我……我不過是爛命一條，為什麼救我？」

我輕拍了下他的腦袋，佯裝惱怒：「誰說你是爛命一條的？你明明特別珍貴！」

「可我……」他似要辯駁。

我打斷他：「傻子！就算全世界都鄙夷你，背棄你，你也要對自己珍而重之！

「就算命運無數次折磨你，蹂躪你，你也要無數次救自己于水火！

「不論你生來是何種樣子，只要你是你，是世間唯一的你，就特別珍貴啊！

「何況，你明明那麼好……」

良久，懷里巨大的蛇頭輕輕「嗯」了一聲，慢慢恢復成渾身是血的俊美少年。

我們躲進河岸邊的廢棄船只中避雨，暴雨漸停漸歇，烏云卻遲遲未散盡。

夏夜的風拂面而來，小船在河中無目的地從流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