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未免有些可笑,我陪伴在他身旁十余年,我對他的好他全然當作看不見。
可卻在與江梨相處的短短半月時間內,發現他心中真正愛著的人其實是我。
但僅僅憑著一句「我在意的人是你」,便能抵消我這麼多年受過的委屈嗎?
我在心中暗自思忖,我自是無法原諒的。
「不管你現在愛的人是誰,我都不在乎了。
「我對你所有的喜歡,早就在這十余年的磋磨中,消耗殆盡。
「我要去過自己的生活,不會隨你回京。」
12
阿蓮已經被我攆走了,我拒絕得干脆利落,沒有給謝景程一絲一毫的機會。
可他似乎聽不懂我話里的意思,竟固執地跟著我們的隊伍一路向西。
天氣越來越熱,我布滿毒瘡的手臂開始化膿,往年這個時候我定會躲在房中敷草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賓客都甚少會見。
今年出門在外,我便打算尋些藥草隨意包扎一下便是。
可我剛下馬車便看到謝景程拎著幾包藥材走了過來,他看著我捆著紗布的手臂抿了抿嘴:
「我買了治療毒瘡的藥材……」
他誠意滿滿,我伸手接過,謝景程眼眸中閃過一絲希望,卻被我無情打斷:
「收你的藥材是因為這是我應得的,我的手為你而傷,這是你該做的。
「可這不代表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看著他眼中的光瞬間熄滅,整個人有些頹唐。
天之驕子謝景程,什麼時候被人這般下過面子?
「謝景程,我知道我的毒瘡挺惡心的,一直都知道。
「所以,你不用這麼做……」
謝景程看向我的目光從疑惑到震驚,再由震驚到懊悔,我想,他大約是想起了之前和好友說的話了。
他說:「那女人滿臂毒瘡,惡心死了。」
我冷眼看著他,他身子顫抖,想要上前攔住我,卻被拓跋肆攔了下來。
「晚晚,我去街上尋了些有趣的玩意兒,給你嘗嘗。」
拓跋肆全然不避諱謝景程,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酒壺。
我忍不住發笑:
「堂堂西域王,怎麼還懷中藏酒壺?」
拓跋肆卻不在意這些:
「這奶酒是這小鎮的特色,要趁熱喝才能享受到它的美味。
「我不過是怕沿途風大,奶酒涼了,晚晚這般美人兒,我心甘情愿為你懷中溫酒。」
那奶酒確實美味,謝景程呆愣在原地,看拓跋肆為我忙前忙后,他薄唇顫抖著,神色難掩無措。
拓跋肆忙活了半天,突然抖落他的衣袍,指著袖口一塊撕裂的地方朝著我撒嬌:
「你看看我為了這奶酒把衣服都刮破了,可憐我就這麼幾件看得上眼的衣服了。」
我搖了搖頭,從盒子里拿出針線,打算幫他補上,卻被謝景程攔住了。
他看著我手中的針線,面色很沉:
「婉兒,你曾說過……這輩子只為我縫補衣服……」
我確實說過,可……那是以前了。
「謝景程,你記錯了。
「我說的是,我只為夫君縫補衣服,可如今,你不是了……」
謝景程冷如玉的臉蒼白了幾分,他動了動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拓跋肆穿著縫補好的衣服四處顯擺,謝景程就站在屋檐下看著他身上那件衣服,那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愫,整個人孤寂又脆弱。
13
夜里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咳喘發作,難受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不想打攪其他人,獨自捏著油燈在行李中翻找,卻一直找不到自己熬的那罐枇杷膏。
拓跋肆就住在我隔壁,大約是被我吵醒了,奪窗而入。
一同進來的,還有謝景程。
「晚晚,你怎麼樣了?」
「枇……杷……膏……」
我用手艱難地比畫著,拓跋肆連忙幫我翻找,謝景程快他一步,找到了那罐枇杷膏。
我吃下枇杷膏緩了很久才終于沒那麼難受,謝景程站在原地,看著那罐枇杷膏發愣:
「小廚房的枇杷膏,你其實是做給自己吃的……」
他薄唇微動,甚至有些顫抖。
我倚靠在床上,想笑卻笑不出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喘疾原來這麼嚴重……」
「你自然不知道,就像你根本不知道,她這喘疾,是三年前幫你去天雪山找藥時落下的。」
謝景程還想解釋,卻被拓跋肆推搡了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有用的話要神明做什麼?」
那夜外面下了很大的雨,謝景程在雨里站了很久,卻沒能等到我開門。
第二天我躲在房間給手臂上藥,拓跋肆翻窗而進,給我送了一盒藥丸:
「這是我們西域大夫自己研制的,專門治療喘疾的靈丹妙藥。
「你若是信我,可以試試。」
我如獲珍寶,不單單是因為我想治好自己的喘疾,還因為我想研究塞外的醫術。
拓跋肆看著我滿是毒瘡的手臂突然嘟囔道:
「有時候我還真是羨慕外面那個薄情寡義的。」
我笑了:
「羨慕什麼,我這滿手毒瘡,會讓人覺得惡心。」
話音剛落,卻被拓跋肆按住了手腕。
他盯著我慘不忍睹的肌膚,柔聲說道:
「怎麼會惡心呢?
「這是你愛一個人的證據。
「在我看來,很美。
「我要是謝景程,一定把你捧在手心里疼。」
他目光灼熱,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佯裝聽不懂。
我在謝景程這段感情里愛得太用力,可惜失敗了,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