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執柔聲問道。
我重重點頭,很信任他,又重復了一遍:
「待在原地,等你找我,不能亂跑。」
他眼神里暖意融融,摸著我腦袋,嘴角微揚。
還是別亂跑!
我在心里念叨,任由肩膀被撞了幾回,也沒離開一步。
直到——
我看見了陸執。
和他懷里痛哭的美麗女子。
那一幕可真好看啊,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如果我不是陸執的妻子的話。
我怔怔地瞧著,盯得眼睛酸澀,眼淚猝不及防落了下來。
心里悶悶地痛著,讓人喘不過氣。
我想,我的確是個傻子。
一個犯了大錯的傻子。
6
那晚,我獨自走回陸府,沒有等陸執,便睡下了。
他一夜未回房。
第二日,下人說他睡在書房。
我扯了扯笑,說知道了。
他開始單方面冷戰。
或者說,是回到了結婚初始,對我避而不見。
我成了拆散有情人的惡毒女人。
我很害怕。
而在這時,陸府發生了件大事,那就是陸執中了狀元。
以及,例行診脈的大夫說我懷孕了。
兩樁大喜事。
父親母親高興得合不攏嘴。
只有陸執,沉默寡言。
他說他要娶黎婉,做平妻。
「陸府需要個能持家能交際的主母。」陸執淡淡道。
我知道,他始終嫌我拿不出手。
即使我盡力學,但和出生就錦衣玉食的小姐們比,便不夠看了。
他日后是要入內閣的,怎麼能有我這樣的妻子。
我人微言輕,因此陸執欺負起我來,很不手軟。
我躲起來一個人哭,再活潑跳脫的性子,也漸漸沉寂下來。
黎婉嫁進來的流程很瑣碎,是按正規手續走的。
父親母親親自帶著陸執上門求娶,承諾把當家權交給黎婉。
我的處境變得比以往更艱難。
黎婉嫁進來后,陸執和她過了很長一段蜜里調油的日子。
他們有共同語言,視對方為知己。
而我,被挪到了清風院。
好在失望多了,我對陸執不再抱有希望,更不用說肚子里還有一個小家伙。
我對當下的生活很滿足。
偶爾,陸執也會來我房里。
但我不會再犯蠢迎上去討人嫌了。
通常,是我坐在窗前拿著書,雖不知讀了些什麼,但總算把時間耗過去了。
而陸執,沉默地吃著桌上廚房做的飯菜,吃完就走。
他有時會開口,問的話很笨拙,比如孩子的名字,孩子的性別。
我避不開這樣的話題,只好淡淡應幾句,說全憑父親母親做主。
然后,他會來摸我的肚子,但我總被嚇一跳,不習慣他的接近,起身避開。
屋里是難捱的死寂。
漸漸,他不再來了。
我大大松口氣。
7
瑾兒生下便被抱走了。
陸執坐在我床邊,溫聲說:
「今朝,黎婉學問好,教養孩子也有人幫襯,便放她膝下養,如何?」
黎婉身體不好,不能有孕。
我成了生孩子的器皿。
我沒有哭,也沒有罵人,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好。」
他們瞧不上我,怕我誤了陸府的未來。
而黎婉背后有黎家,怎麼也算不上虧待瑾兒。
倒是跟著我,不太好。
我能說什麼呢?
什麼也不能說。
「今朝,我們還會有孩子的。」陸執安慰道,握著我的手發緊。
我不禁冷笑一聲,用盡全力抽出手,背過身不再理他。
自那時起,我對陸府的一切都失望透頂。
也不再出清風院。
冬喜陪著我,她經常逗我笑,和初見那般,想讓我開心起來。
可我再也沒了笑。
想瑾兒狠了,我就抄經,希望菩薩保佑他平安長大。
黎婉不愿意我見他。
「姐姐,孩子的素養熏陶很重要。」她長得好看,說難聽話時,也好看。
我滿心苦澀,只能暗自垂淚。
沒有人能幫我。
婚后第六年,瑾兒四歲了。
他生辰那日,我下廚做了一桌菜,雖只有我和冬喜吃,但心里也算有些安慰。
陸執就是這時候來的。
他坦然坐下,讓冬喜給他拿碗筷,然后自顧自吃起來。
「今朝,你的廚藝退步了。」他眼神含笑,語帶調侃,但緊握的筷子不難看出他的緊張。
我們已許久未處在同一個空間。
他來時,冬喜會將人攔在院外,說我已睡下,不喜人打擾。
明明屋內還亮著燈。
冬喜在撒謊,陸執知道,他不發一言,轉身離去。
這次,他是闖進來的。
一向知禮守節的陸大人,學會了耍無賴。
可惜,物是人非。
我早已不是當初歡喜念他的祝今朝。
「吃完就走吧,我要歇下了。」我平靜道。
內心沒有絲毫波動。
陸執的臉驀地沉下,他進入官場有些年頭,眼神凌厲威嚴許多。
冬喜被他嚇到,不敢出聲。
「你還要鬧多久?」陸執冷聲問道,言語激烈,顯是氣狠了。
我對此很詫異。
我都這麼安靜了,他還看不慣我嗎?
心中一片冰涼,我站起身,又跪下,認錯:「是妾身錯了。」
陸執勃然大怒,將桌上的碗碟盡數掀翻,噼里啪啦一陣響。
一塊碎片落地又彈起,從我右臉頰飛過,血很快滲出來。
好在傷口不深。
我沒看陸執驟然發白的臉,掠過他向我伸來的手,自己去拿了藥箱,坐在銅鏡前敷藥。
冬喜眼淚落了下來。
陸執似乎終于意識到某個他盡力忽略但此時再也忽略不了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