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艷軼事總是傳得飛快,等傳到宮里的時候,才子佳人的故事已經發展到公主珠胎暗結了。
我本來好端端地吃瓜,心想,蕪湖,我哪個姐妹真的好艷福啊。
直到宮人悄悄說出公主的封號,我手里的瓜子才掉下了地。
端陽,這不正是在下嗎?
好牛,我和人都珠胎暗結了,竟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忙喊人備好車架,去看看這位以身報恩的青年什麼來頭。
走之前,我跟剛過來準備授課,現在卻黑著臉的俞大人指天咒地地發誓,這絕對是碰瓷,我一定會處理妥當,才稍稍把人哄好。
等我到了現場,青年抬起頭喊了一聲殿下時,我心里就一個咯噔。
完了,俞又清要把自己酸死了。
十三
我同這位確實存在救命的恩情,不過不是我救他,而是他救我。
多年前的冬日,是他從冰湖里救出來了一位不受寵的小公主,而后,那位命苦的小公主再睜眼換了一個靈魂。
后來我受寵之后,求母后賞他些好東西,母后只是搖了搖頭,說昭昭,他不過一個庶子,偶然有幸進宮救了你,是他的福氣,再多的他就受不起了。
我聽懂了母后的意思,怕是他在府中境遇并不好,給了什麼也護不住,于是只好悄悄托人給他遞了話,讓他日后有什麼難處盡可來尋我。
現在,姚昱跪在我身前求我將他留下,眼睛里滿是難堪和屈辱。
不愧是姚大人,這種陳年舊事都能翻出來。
姚昱看我猶疑,狠狠叩了幾個響頭,額頭上都迸出了鮮血,「公主,我求您了,姨娘還在父親手里,我求求您了,將我留下吧,我做什麼都可以。
」
我慌忙制止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讓管家給他收拾個院子。
我說:「姚昱,我不要你做什麼,你要是爭氣,就自己想法子討回今日的屈辱。」
然后我灰溜溜地回宮去哄俞大人。
俞大人見我那個樣子就知事態不對,等我說完前因后果,已經快把自己腌成酸蘿卜了。
「原來還有這般緣法。」俞又清大概是想譏諷幾句,但看到我可憐兮兮的樣子,還是自己去生悶氣了。
我照例送俞又清出宮,不過今日我尚有話問姚昱,便也打算回公主府一趟。
俞又清還沒發作,趙瑾就扯著我的袖子不依了。
自他登基之后,我一直在宮內陪著他,公主府只是一個擺設,如今離開他出宮過夜確實是第一遭。
我只好彎下腰哄他。
等哄完小的,大的也是低著頭像霜打的白菜,默默地等哄。
可惜實在沒時間了,我只好借著袖子,輕輕用手指勾了勾他手心,權做安撫。
十四
等我和姚昱談完話已月近中天,我回了自己房間,卻瞥見一抹暗影。
來不及驚叫,他已經捂住我的嘴,「昭昭,是我。」
我下意識看了看四周一眼,「你怎麼來了?」
俞又清神色黯淡了些,「有一會兒了,你放心,我很小心,沒有人會知道。」語氣頗為委屈。
「又清,你再忍忍。」我知道他最近都不大痛快,又委實沒什麼好辦法,只好柔聲勸他。
「我不是怪你。」俞又清好像喝了點酒,眼神有些朦朧,含著一層薄薄的水光,「可是昭昭,我抓不住你。
「陛下可以扯著你的袖子讓你別走,可是我不可以。
「我們甚至連親近一下都要在無人的黑夜里。
「現在連親近都不可以了。」
俞又清越說越委屈,像是一只垂頭喪氣的大狗狗,「昭昭,我從來沒有這麼不知所措過,我怕你,就像從前一樣,說不來就再也不來了。
「我從小只學過詩書,沒人教過我怎麼和心儀的女孩子說話。我很糟糕又太笨拙,有什麼事情還要你來哄我,明明都不是你的錯。
「但是我都會改的,你別不要我。
「我會比任何人都對你好的。」
月色透過窗,明明是清峻仿若謫仙人的俞又清此刻卻像是最卑微的凡世求愛兒郎,他自覺一無是處又一無所有,只能將自己的一腔真心剖出來給心上人看,祈求她能夠垂青。
我突然意識到,在我們這場戀愛里,俞又清才是那個賭徒,他孤注一擲地賭上了所有的前程,但卻沒有換來一點安全感。
「俞又清。」我一出口才發現,我的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
「昭昭,你別哭。」俞又清慌了神,有些自責,「我來不是讓你哭的。」
他像是終于想起了今夜來的目的,有些局促地匆匆解下了發帶,對我笑道:「公主,下官沒什麼救命之恩,今夜不為報恩。
「下官今夜來,是來自薦枕席的。
「還望公主垂青。」
對不起諸位我只是個俗人,此情此景,墨發垂腰衣衫半解的俞又清,讓我什麼感動自責都沒了,我的思想只能直奔下三路。
楚天云地把臂同游后,牡丹塵柄都濕透,我懶懶地伏在他身上笑道:「俞大人好生孟浪。」
「昭昭。」俞又清酒勁下來了,窘迫地紅了臉。
「沒什麼,俞又清,我喜歡你這樣。」我親了親他,「我愛你。
」
他一下怔住,半晌才啞聲不住喊昭昭。
喊得我腰都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