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趙瑾十歲那年,我和俞又清已經在一起將近四年。
我尋思著趙瑾也差不多能當起一些事了,此時,姚昱已經掌控了半個姚家,我干脆不再藏拙,將大半底牌都掀了出來,聯合俞又清狠狠打壓了一番世家。
姚大人乞骸骨的那天,我們都很開心,俞又清問我:「殿下怎麼這麼著急?」
我氣定神閑,「因為本宮想嫁人了。」
趙瑾早就看出我們之間的曖昧,他雖年紀還小,但早就在權力中脫去稚氣,笑笑之后又皺了皺眉,「老師要當皇姐的駙馬了嗎?」
「不是,是我嫁人。」我指了指自己。「阿瑾,規矩都是人定的,你就當皇姐這回求你。」
「殿下。」俞又清斥道,又柔了聲音,「你不要委屈自己,如今大局已定,我……」
「別別別,阿瑾還需要你呢,至于我,我早就不想干了。」我笑道。
社畜這麼多年,終于能退休,我簡直想喜極而泣。
「況且俞又清,你三媒六聘流程走快一點。」我催他,「到時候我穿嫁衣不好看了我打死你。」
「什麼?」他愣了半天,才緩過神來看我的小腹。
這一次,才子佳人,公主珠胎暗結的流言是真的。
(正文完)
俞又清番外·思卿昭昭與暮暮
一
在遇見昭昭之前,我被教導如何成為一名君子和忠臣,可是遇見她之后,我學會了成為我。
成為俞又清。
知他所愿,了他所欲。
二
俞又清第一次見到這位端陽公主,被魚食劈頭蓋臉撒了一身。
她倚在欄桿旁朝他歉意地笑,聽見皇兄的譏諷,還惱火地瞪了一眼,半點沒有皇室子弟的倨傲。
彼時俞又清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沒有放在心上。
她不是故意的,此事便罷了。
沒想到陛下的晚宴再相逢。
她處在皇帝和諸多重臣之間,言笑晏晏,落落大方,還含笑幫他解圍。
俞又清微舒口氣,一抬頭卻看見少女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像是在無聲地說「抱歉呀。」
他第一次見到這麼活潑主動的姑娘,不好意思地微低下頭,只心道非禮勿視。
但陛下說的那句「這是朕的昭昭,招人喜歡的招。」卻不期然在他耳邊回蕩。
俞又清喝了口酒,心道此言果然不虛。
三
俞又清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對公主產生了非分之想。
或許每一次她來御書房,這種非分之想都會多一點。
因為她望著他的樣子,是那樣的緊張和歡喜,盈盈的雙眼像夏夜滿映著星輝的湖水。
那樣燦爛,又觸手可及。
怎麼能不讓人心動?
年少的俞又清不知道怎麼去對待這份真摯的情意,只能像是第一次收到糖果的孩子一樣,既不舍得吃掉,又舍不得那點甜意,只好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塊糖,一個人躲起來慢慢地舔舐。
所以哪怕俞家距離陳記有半個城的距離,他也愿意早起一個時辰趕過去幫她買。
他下意識地想讓那塊糖存留的時間久一點,再久一點。
俞又清承認,在趙昭面前,他從來不是君子。
趙昭曾問他是不是來而不往非君子,他才給她回禮。
俞又清心想,私收女子禮物,甚至一直稱得上互通有無,又算哪門子君子?不過是他修身修心不夠,對送禮的那個人心搖神移,情難自抑。
只是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
祖父教過俞又清怎麼寫出驚世的詩文,先生教過他怎麼在宦海里浮沉,卻沒人教過他怎麼去討好自己喜歡的姑娘。
真的遇見那個人,再含蓄的詞句好像都顯得冒犯又孟浪。
于是他只能小心再小心地遣詞造句,寫廢了一張又一張的紙,最后只問道:「你明日還來不來?」還要畫蛇添足地加上一句,「陳記好像出了新品。」
送信的那一整天,俞又清都神思不屬,他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他想,俞又清你真是太糟糕了。
但是這麼糟糕的俞又清,愿意為了趙昭去努力改變,變得更讓她喜歡一點。
真希望她愿意等一等他。
四
可是趙昭沒有等。
她放棄了。
那幾天俞又清被祖父罰跪在祠堂。
祖父的戒尺一下一下抽在他身上,失望又憤怒地說:「又清,你多年詩書就只學會了兒女情長嗎?」
俞又清說不是的,我依然愿意成為奉身山河的俞家兒郎,但我也想成為耽于她眉目的俞又清。
前者畢生所志,后者今世所喜。
或許難兩全,但他平生第一次這麼叛逆地想去挑戰規矩。
俞又清直到被打暈過去都沒有松口。
他只含含糊糊地想,不行,我還沒有告訴過公主我的心意。哪怕她只是含羞地看我一眼,我都愿意不辭艱險地走下去。
可是趙昭再也沒有來過御書房。
送給她的禮物,也被退回到俞又清手上。
俞又清被請家規的時候沒有哭,被雙親祖父指責的時候沒有哭,卻在那時候怔怔地落下了淚。
他曉得她也有不得已,或許是為了他的前程,又或許也為了自己。
但為什麼不過來,哪怕只是問一問他呢?
別這樣,好像是只有他一個人沉迷在了這場虛幻的美夢里,自顧自地感動與深愛,最終不能自拔,演了一出獨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