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就是程諾,」吳冬冬拉住我的手,認真地說,「你活生生地站在我們面前,不是什麼計劃中的一項,你就是你自己。」
汪子青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你看,你現在要是帶著隊伍出去,人類的種子就在你身上了,誰都不敢得罪你。」
我苦笑一聲,最后看了一眼稿紙。
然后連帶上面清秀的字投入了壁爐中,看著屬于人類希望的秘密消失在火里。
「這件事我們不能聯邦知道。」我冷靜地說,「我們必須想辦法找到其他的『程諾』,聯合起來,蟄伏到能走出外域的那一天,否則人類將會永遠被奴役驅使。」
「我們還只是個學生啊,」汪子青嘆了口氣,聳了聳肩,「這種事情落在身上,估計吃飯都不香了。」
年薇輕笑一聲:「能讓平凡的日子里多一點秘密的使命感,也不算壞。」
吳冬冬已經打開了腕部投屏,將剛才院長說話的錄音裁剪、拼貼后放了出來。
錄音內容已經完全變成了院長自作主張地進行人體實驗被發現、惱羞成怒下和我們進行打斗,最后失手被殺死。
不過就是一個激進分子惱羞成怒而已。
我掏出改造好的流彈,面色平靜地對準了菌毯和相擁的兩具尸體。
「諾諾,你……」三人看著我,似乎不太好開口,但還是退后一步。
我鄭重莊嚴地朝館長夫婦鞠躬,最后看了一眼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龐。
那張相似的臉,平靜蒼白得像是沉睡了多年,帶著一絲從容的篤定。
謝謝你。
我在心里默默地道別,最后用力地投擲出流彈,和室友們一齊往閱覽室外跑去。
火光四濺中,黑色絲絨般的菌毯被撕裂開,粉碎成浮渣,無數的孢子被爆破沖擊后在空氣中躍動,又在下一瞬間被完全炙烤成更深色的無機焦黑色,某些角度還能看到被火光映亮的碎光,仿佛黑夜里的星辰一般明亮璀璨。
我戴著面罩,手中落下了不少失去活性的孢子,帶著滾燙的熱意刺痛著神經,這些都是她死去的種子們,在火中為種族的未來完成了一場殉身祭奠。
援軍的懸浮車已經停在了圖書館外面,我們四人一身塵土地走出廢墟,被護送到了安全的地點。
「炭狀變種已經清除,還好你們待在了閱覽室里,那里還算安全。」一名聯邦援軍看著我們,遞來了幾支營養液。
「對啊,」我沖他笑了笑,「真的很幸運。」
「萬里之一、逃出生天也不過如此了,」那個隊員也拆開一支營養液,舉杯似的抬了抬手,「祝賀你們重生。」
我們四人對視一眼,頗有默契地相視一笑:「也祝賀你,同樂。」
我是賽博工種大學的大一學生。
名叫程諾,就讀于電子入殮專業。
沒什麼愛好,喜歡撿垃圾回寢室修修補補,
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東西。
包括但不限于發射十字弩的電動輪椅。
可以按摩手腕關節的仿真人手。
和定向排臭的移動裝置。
在我身邊坐著的,是我的室友們。
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黑長直御姐是年薇,就讀于人機械斗專業,戰斗力爆表。
小小一只的是汪子青,營養開發專業,一手調配技能,差點兒成為學院派調酒師。
冷漠阿宅臉吳冬冬,是懸浮駕駛的尖子生,才熬完夜趕課題。
我們在夜里打開投屏,一番操作后,屏幕上是一個女孩,擁有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她叫陳子儺,在賽博主城的另一端,但并不是我的什麼雙胞胎姐妹。
我和她,嚴格來說就是一個人。
「最近搜集得如何了?」我開口問道。她拿出手邊的透明平板,上面是幾段閃爍的數據和幾張照片。
眼見能發現,那些似乎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
「目前我這邊找到六個,年齡略微有差異,都比我們小。」陳子儺故作輕松地開口,「都是在黑市里掛著尋親找的。」
「這就是被迫當姐姐的感受嗎?」我苦笑一聲,隨后報出了我這邊找到的四個人。
也是一模一樣的臉,不同的名字和住址。
「年齡錯開是為了人臉識別到大量相似面孔,」陳子儺開口,「不出意料的話,我可以去在臉上做一點疤痕。」
我制止了她:「現在知道的人不算多,我們慢慢地來,這是下下策。」
「克隆人壽命最多也就五十年,」她輕笑一聲,「你覺得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我的室友們站在旁邊,湊近鏡頭堅定地開口:「我們也能算進去,再多個五十年。」
「一百年的時間,人類能走出『人造終夜』嗎?」
我閉上眼睛,不停地詢問自己。
這中間還有和聯邦、和外域的博弈,聽起來似乎是一場不敢想象的、極度坎坷艱難的戰役。
然而正如那閃爍著碎光的孢子一般,只要能存活下來,便能夠燎原終夜,最終把冰冷的培養皿燒灼殆盡。
那時候,「人造終夜」將不復存在,不再有實驗「朝貢」,而外域將被收回,新的家園將會出現,屹立在高原的綠洲之中。
誰知道,下一個一百年,會發生什麼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