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設從弱柳扶風的病秧子變成了可拔山舉鼎的大力怪。
坊間傳得神乎其神,據說那日皇上遇刺,我一根手指便將御案彈飛,一下砸死三四個刺客。又說我纖手一舉,皇上便在我掌間旋轉跳躍,安然無恙……
「還有啊,他們還說你美女救英雄,一掌拍死熊,在數十名刺客手中救下衛凜將軍。」
吃飯時,二哥將茶肆酒樓里的談資講得繪聲繪色。
我爹胡子直抖,我娘唉聲嘆氣,大哥眉頭緊皺,二哥津津樂道,三哥拍手叫好。
整個飯桌就我淡定,其實恨不得叉腰仰天長笑。
「娘,之前京都皆傳我體弱多病,您整日嘆氣,如今都知我力壯如牛,您便高興些吧。」
阿娘嘆的氣都要將桌上的菜給吹涼了:「你叫我如何高興?現下將你傳得如母夜叉一般,誰敢娶你?」
我無所謂道:「興許就有人喜歡我這款呢?若是沒人喜歡,只能說他們眼光不好。」
大哥松了眉頭,給我夾了個雞腿:「你不在意便好,嫁不出去哥養你。」
二哥擠眉弄眼地猛出主意:「那些細胳膊細腿兒的弱雞公子自然是不敢求娶小妹,可咱京都的武將也不少啊。」
阿爹一聲冷哼,又端起了那副「軍中糙漢豈能配上我閨女」的架子。
三哥拍案而起,猛藥直下:「我看衛凜不錯,明日我就將他逮來給小妹過目。」
5
大哥身在朝野,二哥志在玩樂,三哥任職軍中。
原以為昨日皆是飯時玩笑,卻不想,今日衛凜果真跟著三哥來了家中。
三哥這人沒點分寸,不派人來喊我去前院待客,竟直接將客人帶到了我這里。
所以衛凜來時,我正在院里……舉缸。
若非這缸里有我精心養的睡蓮和錦鯉,四目相撞時,我真的差點兒把缸給擲出去。
我忙將水缸放下,嬌滴滴地盈盈一拜。
衛凜面色微僵,唇角抽搐地回了禮。
只有我那直腸子三哥不覺有異,還傻乎乎地說:「以后這種事喊三哥就好,哥身上有的是力氣,怎能讓你一姑娘家做這粗活。」
說完他就去抱地上的水缸。
抱了一下,又抱了一下,他憋紅了臉也只挪動分毫。
呃……這可不就尷尬了。
「嘿,這缸,還挺重哈。」
我將他扯到一旁,悄聲問:「你怎麼真把他帶來了?」
「自然是帶來給你過目啊。不過今日說來也巧,我去營中尋他時,他正巧說有事要來見你。」
有事?
我狐疑地回頭,卻發現衛凜在偷摸地嘗試舉缸。
見我在瞧他,他也不窘迫,大大方方地……跪下了。
跪下了!
衛凜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正要說話,我三哥不干了。
「你小子,我帶你來是給我妹妹挑揀的,我妹還沒同意呢,你擱這兒逼婚吶?」
卻聽他說:「崇煥誤會了,我這一拜,是想……」
三哥吼道:「你小子想都不要想!」
「是想拜令妹為師。」
6
全家的希望破滅了。
他們原指望著從京都的武將中挑揀一位年紀相當的小將軍與我成婚。然而年紀合適的,大多已有婚配,未婚配的要麼長得丑,要麼品行差。
只有衛凜,長得俊,家世好,得圣上器重,風評也好。
可惜,他已拜入我門下。
那日他說想拜我為師,我自然滿口答應,省得家里總惦記著將我嫁給他。
「這拔山舉鼎之力,非天生神力,而是內功修煉。
衛將軍聰慧,想來功力大成指日可待。」
衛凜又是一拜:「求師父指點!」
于是,一連幾個月,只要衛凜得空便來孟府求我指點。
這日子久了,京都便又起謠言。
說那日宮宴上孟家千金美女救英雄,英姿颯爽斬獲將軍芳心,引得衛將軍茶不思飯不想,只能頻頻上門以解相思之苦。
還有人說,堂堂將軍不惜要做孟府的上門女婿。
「胡扯!衛凜看我的眼神跟看他爹娘沒甚區別,正直堅定得恨不得為我養老送終。」
阿娘聽了又開始嘆氣:「多好一小伙子,怎麼腦子跟缺根弦似的,你長得如花似玉,他居然只想拜你為師?話說,這自古以來,師徒之戀……」
「咳咳!」我一把捂住阿娘的嘴,繼續猛咳,「咳咳!」
這次是真的差點把肺咳出來,不為別的,只因衛凜此時正站在阿娘身后。
我端著做人師父的做派,老氣橫秋地問:「徒兒,你來了。」
衛凜手里提個油紙包,恭恭敬敬地奉上:「師父,您上次說想吃城西的脆皮鴨,徒兒便買了幾只孝敬您。但是買的時候只剩三只了,若是不夠吃,徒兒明日再去。」
「雖然以往為師都是吃四只,但最近在減肥,三只也是夠的。」
衛凜放下心來,又問:「那明日徒兒下朝便去李記買您想吃的肉包吧,不知十個夠不夠?」
我還未答,只聽阿娘又一聲嘆息,看看我,看看他,抹著老淚走了:
「真是作孽啊。」
7
師父飛書而來,命我去尚書府辦件事。
這差事本是大師兄的活兒,可大師兄卻跟師父說:「反正小師妹在京都,支使她去干能省下一大筆車馬費呢。
」
我那摳門師父一合計,可不是省錢嗎?于是這活便成我的了。
所幸倒也不費什麼事,只不過是夜入尚書府,尋個沾了人命的賬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