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目瞪口呆地站在院中,指指他,又指指我,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說:「妹啊,你……輕薄了他?」
我悵然若失地站在門邊,將掌心抵在心口,淡淡一笑:「差一點。幸好……」
14
自那日后,衛凜再也沒有來過。
我卻習慣性地走到院中,往廊上瞧上一眼。
二哥嬉笑著問我在等誰,我沒好氣地說我誰也沒等。
「小妹,你要是心中苦悶,就去南風館聽聽小曲。」
「二哥,我可是正經姑娘。」
自回來后,孟府千金的名頭在京都風頭無兩,今日我若是踏進了南風館,明日肯定滿京都要傳遍了。
誰知阿娘從后面過來:「去吧,你開心就好。」
我從地上撿起下巴,不敢置信地告小狀:「娘,二哥讓我去的可是南風館。」
「聽到了。左右也沒人敢娶你,你想怎麼快活就怎麼快活吧。」說到這里她又開始嘆氣,「可惜了衛凜這孩子,我昨日還夢見你們大婚,他給我敬茶呢。」
一聽這話,我麻溜兒地往南風館趕。
二哥說得對,我確實該去南風館召幾個美男聽聽小曲找找樂子,今日之內萬萬不能再聽到「衛凜」二字,著實心梗。
然而更讓人心梗的是,我在南風館見到了衛凜……
準確來說,是美男半露香肩想勾搭我的時候,衛凜一腳踹開了門,提著劍兇神惡煞地杵在門口。
他環視一圈,最后將目光定在我身上,直接氣紅了眼。
我身邊的美男戰戰兢兢地穿好衣服,小聲問我:「這位……是您的夫君吧?」
「不是。」
美男安下心,又把香肩撩出來。
然而下一瞬,一柄長劍破空而來,擦著美男的肩頭,直直插入身后的木質屏風。
美男哭唧唧地扯上衣服,手腳并用地開窗跳下去了……
其余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堵在門口要吃人的衛凜,全都識趣地跟著跳窗。
「喂,你們好歹留一個,我可是花了錢的!」
然而無人理我,只有衛凜走過來,卻是一副要生吞了我的模樣。
「你怎麼還在京都?」
衛凜冷笑:「我在京都礙著你左擁右抱了是嗎?」
我真誠道:「你此時早該上了凌云峰,去凌云閣尋我紫煙師姐才對。」
他掀了桌子,踹了凳子,滿屋狼藉,無處撒氣。
「孟念安!」
他嗓門大,我比他更大:「衛凜你沒大沒小,我是你師父!」
「我礙不著你的眼,我走。」
15
我以為衛凜說的「走」,是離開南風館。
然而他卻離開了京都。
可他又并非上凌云閣尋紫煙師姐,而是請命去往西南平亂。
西南遭了水災,洪水決堤,良田盡淹,瘟疫還未見端倪,便已有山匪作亂。
衛凜此行,便是自請去西南剿匪的。
阿娘聽聞此事,驚嘆道:「聽聞那山匪兇悍,殺人奪糧,掠財霸女,無惡不作,衛凜此行豈不兇險?」
我夾菜的筷子頓了頓。
三哥說:「那山匪可是連地方官都敢殺,剿匪的軍隊去了一批又一批,皆葬身那里。衛凜雖久歷疆場,可西南不比北邊,地勢易守難攻,是塊難啃的骨頭。」
我默默地低頭扒飯,未發一言。
二哥睨我,故意大聲道:「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
我扔了碗,匆匆回房,提劍就走。
阿娘追出來,問我去哪。
我騎在馬上,笑得恣意:「去給您討個上門女婿回來!」
16
找到衛凜時,他身上鎧甲破爛,胸前插著斷箭,血水順著衣角滴入腳下的泥濘之中。
他左腿的刀傷深可見骨,卻依舊撐著劍,背脊挺拔。
「將士們!殺!」
將軍令一出,吶喊聲震天,卻有一枚火雷突然自前方炸開,直接炸飛了半山腰上的山匪。
硝煙散去,一名紅衣少女迎風而立。
山匪頭領怒喝:「你是何人?」
我拔劍相向,劍氣凜然:「要你命的人。」
話音剛落,我便以凌厲之勢沖散山匪的隊伍,所到之處鮮血淋漓,慘叫迭起,為身后的軍隊開出一條血路。
山上的匪頭喊道:「給我砸石頭!」
巨石自山上滾下,將往山上進攻的軍隊隊形沖得七零八落。
那匪頭正得意:「烏木山易守難攻,想上來的人都得給我死在山腳下!」
有兵喊道:「將軍!將軍你沒事吧?」
我猛然回頭,發現身后重傷的衛凜躲閃不及,被一塊石頭砸傷了肩膀。
他用拇指抹去唇邊的血絲,掀起眼皮望過來,隔著兵荒馬亂,與我四目相撞。
「無礙。」
這話分明是回應那名士兵的,卻像是穿過戰火硝煙在安撫我一樣。
只見他咬緊牙關,手背青筋暴起,硬是撐著劍踉蹌地站了起來。
我本該安心,卻怒上心頭,回頭惡狠狠地瞪著那匪頭。
「敢傷我的人,活膩味了你!」
山匪們的笑容僵在臉上,一個個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徒手舉起一塊巨石,猛地擲了出去。
一塊,兩塊……
砸下來的巨石又飛了回去。
「烏木山易守難攻?老娘今日便攻一個給你看,死山上吧你!」
那匪頭倉皇躲開一塊巨石,啐道:「這娘們兒邪性,給我殺了她!」
悍匪們圍上來時,一只手拖住我的胳膊,將我拽到他的身后。
衛凜終于對我說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話:「你來做什麼?」
「帶你回京都。」
他斂下眉眼,自嘲道:「帶我回去?不是嫌我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