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厭憎地退了半步:「什麼事?」
初凰公主一臉稚氣。
「請希音姐姐不要不開心了,你現在看起來很難過。」
我被她惡心了一句。
所以,抬手捅了她一刀。
初凰公主笑意不落,探出手想揩掉我的淚。
我一把推開她。
她不哭不鬧,自己哄自己。
「沒事的,初凰不疼,初凰不怕,初凰最乖了。」
朝堂波云詭譎。
太子和皇上之間暗潮涌動。
皇后忙著為太子奪權拉助力。
初凰癡傻的消息,傳到他們耳中,如石沉大海,不見波瀾。
次日,我又來了。
還帶了一壺茶,里面撒了破喉散。
初凰公主看見我,小跑相迎。
「希音姐姐,謝謝你昨天叫太醫過來。」
我沒應。
剜肉取血,毫不拖泥帶水。
過后,倒了一盅茶遞給她。
「喝了頭就不疼了。」
初凰公主端起茶,一飲而盡。
「謝謝姐姐。」
初凰公主竟然比太子更早看清形勢,為了保命,裝蠢賣傻做到這個份上。
我心中越發提防,守著她,一直等到藥效發作。
初凰公主摸著喉嚨,眉頭皺成一團。
「姐姐……我的嗓子……」
我盯著她,像是透過她,問另一個人。
「很疼吧?」
只一會兒,初凰公主就涕泗橫流。
她手不停抓著嗓子,恨不得把皮撓破,伸進去止癢。
「好疼,初凰好疼……姐姐,幫幫初凰……」
「可你說過的,破喉散沒有解藥。」
19
皇上順著小太監那條線,順藤摸瓜,越摸越心驚。
太子親近母族,給舅舅謀了一個工部的缺也就罷了。
上個月,江南郡澇災,國庫撥了一百萬兩紋銀。
用作造堤修壩,賑災安民。
如今一查,五成進了太子腰包,三成被抬進了他母舅府上。
只余下兩成。
兩成,還要被層層剝削。
怪不得江南諸地還在上奏,請戶部撥款。
皇上安排了個人,上朝時當眾捅破。
「臣冒死進諫,太子和傅國舅聯手貪污,吞了江南郡的救災銀!」
這人一冒頭,后面人跟著上折諫言。
皇上勃然大怒,當眾廢了東宮。
三皇子轉到臺前。
這事傳到后宮,皇后去勤政殿跪了一天,滴水未進。
「允翊無辜,定是被人下了套,求皇上明察。」
可皇上連見都沒見。
還因著頭疾發作,比以往更嚴重,發落了好些人。
大殿活像被血洗過似的。
一連半個月,皇上都沒去上朝。
明眼人都看透了浮在水面的平靜,越發謹小慎微。
這天夜里,破空箭起,射在勤政殿的匾額上。
廢太子身穿甲胄,打著救駕的旗號,帶兵圍了皇上寢宮。
「三皇子趁父皇病重,將其軟禁,命其傳位!眾將士聽令,隨孤救駕!」
可勤政殿門一開,里面涌出許多士兵。
立盾,舉箭,拿刀,嚴陣以待。
皇上早有防備,眼神狠厲嗜血。
「殺無赦!」
此話一出,廢太子那方的將士退無可退,愈戰愈勇。
我在殿中撫琴,手指在琴弦上跳躍。
一曲《十面埋伏》高亢激昂,御林軍愈發神勇,喊殺聲震天。
兩方廝殺,廢太子已露敗軍之相。
君臨天下的琴種,在血色硝煙的戰場上被琴聲無限膨脹,徹底吞噬廢太子的理智。
他拉弓上弦,一支黑羽箭直直沒入皇上胸口。
廢太子見自己一箭射中,振臂高呼:「天命在我!」
話音還未落,三皇子就生擒住他。
至此,戰落。
20
皇上胸口中箭,半夜急召太醫。
可太醫院里醫術高明的太醫,不是埋在御花園,就是告老還鄉。
剩下的那些,信奉中庸之道,在病榻前眾說紛紜,擬出了一個中庸的方子。
皇上得以保命,卻也只是茍延殘喘半月。
九五之尊,四十不惑,卻是父子相殘,君臣不睦,病軀殘體。
皇上回光返照前,傳位于三皇子。
我去見了顧初凰。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顧初凰搖撥浪鼓的手頓都沒頓,眼里的天真卻泯滅殆盡,聲音刺耳難聽。
「與我何干?」
我并無意外。
顧初凰既記得從前那些事,就會百次千次萬次走上同樣的路。
成為那個囂張跋扈惡毒厭女的初凰公主,絕不會是天真良善的顧初凰。
我低頭俯視她。
顧初凰將撥浪鼓踩在腳底,滿臉冷漠,語帶恨意。
「顧允翊就是個蠢貨,若我是男子,輪不到他當太子,也輪不到你這個賤婢在我面前叫囂。」
我讓出一個身位,淡聲道:「她怎麼欺辱你的,就怎Ţŭₐ麼還回去。」
琴師拿著鑷子上前,步子雖小,卻堅定。
金鑷子鉗住顧初凰的指甲,齊根拔起,還帶著些血色碎肉。
顧初凰癲狂大笑:「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十根指甲拔完,琴師反落了滿面的淚,泣聲同我道謝。
我拉過她雙手,撫了撫她新長出的指甲,溫聲道:
「真好,長出來了。」
琴師有些別扭:「丑,別看……」
「不丑,好看,能奏響人生的手怎麼會丑。往后繼續彈琴吧,你的琴聲很好聽。」
「愚不可及!」顧初凰猙獰著一張臉,「兩個低賤的琴女,不過是供人取樂的玩意兒!」
21
琴師使勁瞪了她一眼。
「女子又如何,我有父母疼愛,兄嫂愛護,我會彈琴讀書,知恩識義,比你強十倍百倍!」
「呵!天下父母愛男兒!」
顧初凰指著自己的臉,恨聲連連。
「同樣一張臉,顧允翊就是中正之相,有帝王之姿。而我,就是平平無奇,毫不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