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娘，跟我走！」

蕓娘指著大吼：「出去！」

姑娘脖子上的血流得更洶涌了，小和尚不敢不聽她的話，退到了門口。

一聲尖叫傳來，糜竺回頭，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地上一攤鮮血，蕓娘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刀。

他奔過去將她抱在懷里，伸手去擦她身上的血，卻越擦越多。

小和尚的眼淚如滂沱的大雨，砸在蕓娘的臉上。

懷里的姑娘掙扎著給他擦眼淚，無限依戀地看著他，極慢極慢地開口。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蕓姑娘。

「小和尚——」

一抹游魂就此西行。

糜竺抱著蕓娘一動不動。

張大戶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晦氣！」

夢境就此斷了。

13

面前的糜竺滿臉血淚，氣息狂躁，煞氣形成實質，憤怒地翻涌。

他已經完全狂暴，我窺不了他的夢了。

師父將一縷靈氣打入他體內，替我問：「后來呢？」

糜竺平靜下來，神經質地笑了。

「后來，我舍棄肉身化為惡靈，將他們都殺了！」

我不解：「既然報了仇，為什麼還要逃出地府？」

糜竺哀傷地開口：「我想再見蕓娘一面。

「看守我的鬼差說，蕓娘轉生了。」

他指著女人：「她身上有蕓娘靈魂的味道。」

我恍然大悟。

糜竺附在女人的兒子身上好多天，沒發現蕓娘的影子，耐心漸漸耗盡，煞氣越發地重。

一條街上的人都被他影響，為禍不小。

如果不能讓他收斂煞氣，再過幾天，這條街上的人都會被煞氣侵蝕，那將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我承諾幫他找到蕓娘。

師父見沒什麼事，鄭重地交代我：「陰陽兩界勢力紛繁復雜，不要太招搖。

」

「記住一條：闖了禍不要說是我的徒弟。」

見我點頭答應，便放心地回去了。

14

不想浪費時間，我讓明懷瑾打暈了女人，直接進了她的夢。

然后我帶著他們去了女人的家，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推開了隱藏的地下室。

我神色復雜地對糜竺說：「就在下面。」

小小的地下室四面不透光，只有一盞暗黃的燈。

角落的床上，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蜷縮著，聽到響聲，掙扎著動了動，又悄無聲息地停下了。

糜竺化成小和尚模樣，小心地把小姑娘抱在懷里，哽咽著喚她。

「蕓娘，蕓娘——」

小姑娘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神情已經恍惚。

聞言費勁地睜開眼，嘴角帶了淺淺的笑。

「小和尚，你從夢里來接我了嗎？

「小和尚，你怎麼才來——」

小姑娘的頭緩緩地垂下去，眼角流出一行清淚。

15

明懷瑾報了警。

警察推開門看見地下室的情況，全都沉默不語。

這是個重組家庭，女人帶著兒子嫁過來，視繼女為眼中釘肉中刺。

男人為了那點褲襠里的欲望對女人言聽計從，任由女人虐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女孩漸漸長大，越來越漂亮，而女人卻逐年衰老，眼角出現細紋，身材也不再窈窕。

她對著女孩生出無限的嫉妒，妒火燒得越來越旺，女人將小姑娘關進了地下室。

想起來就往里扔點饅頭，想不起來女孩就只能餓肚子。

女孩在黑暗狹小的地下室絕望崩潰，日夜盼著爸爸來救她。

可她的爸爸僅有的一點良知早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可憐的小姑娘，誰也沒等來。

一個女警察把同事支出去，認真仔細地給小姑娘擦洗了身子，梳了一個漂亮的發型。

最后，她摸摸她的小臉，輕輕地說：「孩子, 如果你愿意，下一世我做你媽媽。」

我隱在角落里, 一樣地難受，如果可以選擇，誰想要這樣的媽媽。

女人涉嫌謀殺虐待被帶走了，小男孩被聞訊趕來的爸爸帶走了。

糜竺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只是哀傷地看著墻角。

小姑娘的魂魄從身體里飄出來。

她望著糜竺, 可愛地歪著腦袋。

「小和尚，你是我夢里的小和尚！」

我掏出脖子上的吊墜點在她的眉心，上一世的記憶蘇醒。

小姑娘看著糜竺, 淚光點點。

我沒讓他們敘舊, 因為外面的煞氣瀕臨失控。

糜竺看著痛苦自殘的人們絲毫不為之所動。

明懷瑾機械麻木地收集著煞氣, 卻杯水車薪。

小姑娘的魂魄跟著我飄到了外面。

待看清了外面的情況，害怕得渾身發抖。

她是個特別善良的姑娘, 忘記了自己已經死去, 拼命大聲喊：「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

沒有人停下。

她只是個透明的魂魄，被煞氣侵蝕的人根本聽不見。

小姑娘很聰明，馬上猜到了什麼。

她眨著一雙大眼睛痛苦地看向糜竺。

「小和尚, 不要再恨了，怨恨沒有意義！」

糜竺問她：「那什麼有意義？」

小姑娘說：「小和尚, 上一世我們沒能在一起，我帶著不甘投生，一生過得凄苦。最幸福的時候就是與夢里的小和尚在一起。

「對我來說, 愛就是意義。我們兩世都沒能在一起，但我現在知道，我是被你一直愛著的。

「你愛我，也沒有忘了我，這就是意義。

「我們回去吧。」

糜竺扯了下嘴角, 笑得很難看。

「回不去了，我逃出地府, 又闖了大禍, 這些人都是因為我變成這樣子的。

」

曾經悲天憫人的小和尚, 走到了自己最不希望的絕境。

蕓娘悲傷地說：「那該怎麼辦呢。」

我嘆了一口氣, 表明了地府身份。

「你們還可以回地府牢獄，我會替你們造一個只有你們的美麗夢境。」

糜竺不同意。

「我的蕓娘不是罪人, 她不該待在牢獄里。」

他伸出手：「蕓娘，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兒？」

「我要化成大雨，洗滌這些煞氣。你愿意和我一起嗎？」

蕓娘笑得很燦爛：「好！」

糜竺和蕓娘依偎著浮動在半空中，突然光芒大盛, 兩人的身體碎成萬千光華, 飄散到空中。

大雨傾盆而至。

還在進行互毆的人們紛紛停下, 露出迷茫的表情，連忙冒著大雨跑回家。

16

受煞氣的影響，這個地方亡魂激增。

黑白無常緊急趕來勾魂。

閻羅趁機讓黑白無常給我帶話：「令昌明玉行走陰陽兩界, 捉鬼伏妖, 維護地府形象。」

我應了，還挺開心。

自由辦公萬歲！

我打算在明懷瑾家里常住，忙著購買一些必需品。

明懷瑾也很忙, 回來后扔下行李就鋪開了畫紙。

「糜竺是我見過最厲害的惡靈！太酷了！

「我要把他畫出來珍藏！」

這詭異的審美！

明家老祖聽聞師父讓我在人間歷練，急急忙忙給明懷瑾也安排上了。

明懷瑾盯著家族密信，不住地哀嚎。

「明玉！我命好苦！」

我抿嘴笑起來。

好像生活越來越有意思了！

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