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蛇聞言，滿眼的期待霎時破碎。

它怔怔不語，眸中漸漸蓄淚，接著以頭撞樹，哭得不能自已。

潛心修行九百年，日日夜夜不敢懈怠，馬上就能修成正果。誰料，竟功虧一簣！

薛林見狀，懼怕青蛇報復，趕緊逃了去。

小青蛇沒有追他，而是獨自哭了一整夜。

天亮時，它淚眼朦朧地向山林深處游去，杳然無蹤。

唯剩遠山長，云山亂，曉山青。

10

皮影戲演到這兒，戛然而止。

柳暮云轉頭看我：「你怎麼哭了？」

「你不懂，」我忿忿然道，「妖精討封，只能討一次。青蛇九百年日夜苦修，竟然被混賬書生封為【蟲】。

「薛林身為寒窗苦讀的書生，竟不能懂小青蛇的一番辛苦嗎？

「想想你讀了九百年高中，卻在高考時被監考莫名其妙地撕碎了考卷，你什麼心情？

「明明舉手之勞就能成全別人，為什麼偏偏要為難人家呢！」

柳暮云聞言，眸光瀲滟，也跟著濕潤了。

他遞給我一方雪白的手帕，眉頭緊蹙地盯著白幕布，陷入了沉思。

我剛為青蛇抱完不平，忽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聲。

白幕布倒了，密密麻麻的蟲子向我倆涌了過來！

紙板和獸皮制成的書生、郎中、青蛇、少女、老嫗……像活了似的，向我們獰笑著撲過來！

我們的跟拍攝像不出所料地，跟《武林外傳》的逃單食客似的，再次逃了個干凈。詭怪明明只追我們，不追他們，跑什麼跑！

我拽著柳暮云跑出房間，逃進庭院，飛到高高的梔子樹上。

「離訣，業火焚身！」

三張巨大的火符飛出，卷向詭怪。

以風卷殘云之勢，輕而易舉地把殺向我們的怪物消滅了。

處理完小嘍啰后，我歪頭沖柳公子笑：「你打算何時動手？」

「嗯？」他訝異地看我。

我獨自飄到屋檐上，與樹上的他隔開距離。

「偽裝成玩家，險些把我騙了。」我笑吟吟地撈出一張符夾在指間，「你倒是有些手段。」

柳暮云先是訝異，隨即認命似的嘆息一聲：「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我繃緊神經，「就是現在發現的……剛剛不過是誆你一下，想不到你竟承認了。」

柳公子啞然失笑：「竟是這樣……本想把你變成 NPC 的，可惜你比我想象中的聰明。」

狐黃白柳灰，東北五家仙。

柳為蛇姓。

皮影小筑中，偏偏又講了青蛇的故事，鬼童杳杳也專門提醒我小心哥哥，還說哥哥很可憐……很難不讓我聯想到杳杳口中的哥哥就是青蛇，而青蛇就是柳暮云。

可他也不笨。

他竟然知道我的系統技能是【彈幕昭昭】，還為此偽造出直播間的彈幕，騙我他是玩家。我差點兒就上當了！

真是個有手段的怪物。

「你走吧。」他沖我擺擺手。

正準備大戰一場的我滿頭問號：「啊？？？」

還沒開始打，這是要放了我？

柳公子飄然地跳下梔子樹，一拂袖，滿地焦灰散盡。

夏風悠悠送來他清越的聲音。

——「在我這里，你已過關了。」

我卻不走，而是跟在他身后：「為什麼放了我？你是西瓜攤的蛇妖吧？照相館里的蛇像也是你對不對？你就是那只修煉了九百年的小青蛇？」

他沒回答，一甩袖子，狂風把我送出了大門。

砰——

大門緊閉，震落梔子花簌簌。

這時，我懷里的傳音符發出疾呼。

「救命救命救命啊！」

林雪霏的求救聲火急火燎。

我不再糾纏青蛇，揚手捏訣急召鶴靈。

伴著鶴鳴聲，巨大的白鶴收翅伏落于我身前。

我剛跳上鶴背，緊閉的大門卻突然打開了。

柳公子手執紅傘站在門口：「我與你同去。」

11

壽衣店外，漫天紙錢飄灑，陰風呼號如泣如訴。

壽衣店內，顧崢，林雪霏，張耀輝，裴 rapper 被背靠背綁作一團，他們的臉上被抹了厚厚一層面粉，臉頰處還涂了一對大紅臉蛋。

顧崢因為貌美，受到詭怪的格外關照，給他梳了個羊角朝天辮。

跟拍攝像早跑得不見蹤跡，湖心廣場的大屏幕上，粉絲怨聲滔天。

【又黑屏！垃圾直播！】

【導演滾出娛樂圈！垃圾直播啥也看不見，浪費我家哥哥的盛世美顏！】

【我說諸位，導演是詭怪欸……他根本不在乎什麼娛樂圈吧。】

【嗚嗚嗚急死我了，顧崢哥哥到底怎麼樣了？不會出事吧？】

【誰說全是黑屏，你們看！場館的內置攝像頭打開了，咱們哥哥……】

【噗哈哈哈，顧崢被 NPC 逮住了，大紅臉蛋很有喜感。不過大明星們也太嬌氣了，錄個節目哭哭啼啼個什麼勁！】

【就是，208w 的錢太好賺了，玩個游戲還一堆粉絲心疼。】

【樓上的兩位，你們剛進直播間吧？這個節目里真的有鬼！他們四個有生命危險！！】

【鬼？哪兒來的鬼？我喊一聲鬼，它能出來讓我瞅瞅嗎？】

壽衣店老板娘是個妖嬈的美婦人。

她臉蛋嬌媚，身段婀娜，搖著團扇的姿態甚為文雅，是個不折不扣的古典美人。

可她一出現，顧崢等人就被嚇得面孔煞白，驚叫連連。

因為她像蜈蚣一樣有無數個手足，密密麻麻的足以嚇飛人的天靈蓋。

「啊啊啊啊妖怪！有妖怪！」

「救命救命救命啊——」

大家正一聲比一聲高地尖叫著，林雪霏的懷里的雷符倏地飛出，卷上美婦人，咔嚓一道天雷滾滾襲來，穩準狠地擊中蜈蚣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