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不絕對。

雖說跑在最前面的受傷男和中間的蘑菇頭確實渾身上下寫滿了無助，但他倆后面的我和梁子澄就不一樣了。

我倆在小學雞吵架。

「都怪你說什麼『男人的夢想』！猥瑣死了，金發姐姐都不帶我們玩了！」

「怪我？我只是在說客觀事實！明明是你自己發癲！說什麼神奇寶貝召喚師！」

「我說錯了嗎？我難道不是在說客觀事實嗎！就是你的錯！怪你！」

「怪你！」

「怪你怪你怪你！」

吵著吵著，我倆打作一團。

彈幕：

【……哪來的神金，我在看什麼喜劇節目嗎？】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他倆又吵又打的，氣息一點都沒亂，根本不掉隊！】

【游戲主辦方呢？總不能真要我們在這看半小時秦王繞柱吧？上難度啊！我要看廝殺！我要看腸子一地！】

游戲主辦方沒有反應，我身側的空氣卻有了一絲微妙的波動。

一個身材矮小的禿頭男憑空冒出，邪邪一笑：「別怪我，只有你們去死，我們才能活下來。」

說完，他把我重重一推，又馬上隱去身形，消失不見。

我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身后獨屬于僵尸的臭味向我襲來。

不用回頭我都知道，它們近了！

「賣了賣了！」梁子澄哇哇直叫，長腿一伸，竟然一口氣躥到了最前面。

他在逃命這塊根本就是天賦異稟，沒收著速度的情況下，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某根石柱后面。

「梁子澄！你是狗！」我邊罵邊爬起來，想要再次往前跑，卻忽地被一股大力拽著往后拖。

是僵尸！

我向后栽去，眼看就要倒在僵尸群中，視線內驀然出現一個蘑菇頭。

他一把扯住我的袖子，焦急地大喊：「脫掉外套！」

我立刻反應過來，借著他的力脫掉袖子，又猛地提速到之前的水準，這才勉強脫困。

「謝謝！」我趁著跑路的空隙道了個謝。

蘑菇頭的視線在我露出來的半身瘡口上停留了片刻，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又狀若無事地移開。

「不、不用……」

跑在前面的受傷男不知何時回了頭，他看著我愕然大叫：「鬼瘡！你是幽冥鬼女？」

迎著蘑菇頭迷茫的目光，我咧了咧嘴，露出兩顆尖牙：「是嗎？」

觀眾席上的彈幕在同一時刻爆發，層層疊疊摞在一起，昭示著說話者的疑惑和震驚：

【臥槽，她身上的是什麼啊？惡心死了！】

【你是新鬼吧？那叫鬼瘡，據說被最窮兇極惡的鬼啃噬過靈魂后，就會長這種瘡。】

【可我聽說，長了鬼瘡的人活不過一天，鬼度不過一年啊？她不是說自己是人嗎？】

【好家伙，你是鬼，難道不知道自己什麼德行？鬼喜撒謊啊！】

【不是，我做鬼也有百年了，怎麼沒聽過幽冥鬼女，這又是啥玩意？】

蘑菇頭的視線從這些彈幕上一掃而過，最終驚疑不定地落回我身上。

受傷男急得不行：「蘑菇頭，你快離她遠一點啊！她騙我們，她壓根不是人！」

蘑菇頭卻猛地抓住我的手臂：「請你幫幫我！我有非回到原本世界不可的理由！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愿意！」

我的目光停在他清澈、堅定的眼眸上，又停在他與我相觸的手上。

他的手干凈、白皙，我的手臂則布滿了駭人又令人作嘔的黑紅色瘡口。

兩相交互，極不協調。

蘑菇頭見狀，閃電般松開。

我的耳邊不合時宜地回蕩起曾經聽過無數次的話：「你好惡心！離我遠點！」

那些聲音有老有少，有時惡毒又直白，如同扎進心臟的針尖，有時又只是無聲地覆蓋在那些人的眼神里，如同包裹著糖衣的毒。

我垂下眼眸，斷定自己又會聽到這樣的話，可他脫口而出的卻是：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你是女孩子，我不該這樣抓著你，太不禮貌了！」

我感到胸口下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我它的雀躍。

我抬起頭，微微睜大眼睛看向蘑菇頭，一時之間有些無法置信：「我騙了你，你還敢向我求助？」

蘑菇頭搖頭：「如果我是你，初來乍到一個怪異又陌生的世界，也不會輕易相信別人，把什麼底牌都往外說。

「更何況你要真不是人類，對我們來說不是更有利嗎？只要能說服你出手，我們活下來的概率就會更大！」

原來他不像看起來那樣傻。

我突然笑了出來。

原來我也是個以貌取人的。

我釋懷地、發自內心地笑著，我的聲調稍稍拉高，里面透著愉悅：「我沒騙你。」

說完，我停下腳步，身后的僵尸立刻逼近。

我能明顯感到它們身上的腐臭味已經將我包圍，亦能明顯感受到利爪和尖牙即將扎入我的脖子。

被死亡籠罩前，我看到蘑菇頭失望的表情一閃而過，緊接著就被焦急和驚恐代替。

他沒有片刻猶豫地向我伸出了手，大喊：「別管那些了！快抓住我的手！」

我卻笑得更開心了。

「我每一句話都沒騙你哦。

「胡巽！」

隨著我喊出胡仙的本名，一團火焰自我的影子中騰升而起，毫不客氣地逼退了僵尸。

達到目的后，那些火焰又宛如紛飛的紅蓮，一朵又一朵重新聚集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