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女孩緩緩抬起頭，眾人這才發現她的變化。

她的眼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紅，這片血紅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侵蝕著她的虹膜。

她的臉就像裂開的石膏，其上布滿了黑色的裂紋。

她竟然在「鬼化」。

05

【警告！警告！檢測到游戲參與者實力失衡，與游戲規則相悖！為保障玩家權益，現宣布此次游戲無效！

【警告！警告！主辦方將立刻退還報名積分，請玩家們迅速離場！】

突如其來的電子音把場上眾人嚇了一跳。

有人面露喜色，口中嚷著「主辦方總算干了回人事！」，繞開金發女孩，慌慌張張離開賽場；

有人很疑惑：「從沒遇過取消游戲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玩家竟然能和鬼組隊……」

但也沒敢停留，只是面帶復雜地看了女孩和我們一眼，沉默離開。

禿頭男卻站在原地沒動。

他小心地觀察著金發女孩，看著她的長發一點點枯萎、掉落，最后化成粉塵。

他的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像是不忍，又像是嘲諷。

他的聲音冰冷卻僵硬：「你是不是要死了。變成這副樣子，值得嗎？」

女孩聽后大笑，笑得臉上的裂紋瘋狂蔓延，渾身上下都開始淌血：「死？怎麼可能！我永生了！」

她得意揚揚地伸出一只手，欣賞著上面灰青色的皮膚，言語中帶著異常的狂熱：

「這個樣子，不過是沒有通過那一位的考核，所受到的一點小懲罰而已……一副皮囊，和在這個世界茍活比起來，和像玩物一樣受鬼怪擺布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我已經不是『玩家』了！你在這里生活了這麼久，不會不懂這句話的含金量吧？

「不用再為了多活一天，去參加這些該死的游戲，不用再成為鬼的樂子，這簡直……簡直就是夢想的生活啊！

「再過不久，我就會適應身體的變化，成為一個真正的鬼！到時候，我就能真正成為掌控別人生死的那一方了！這難道不比當人好？」

她忽地抬起頭，把猩紅的雙眸對準我們，那里閃爍著來自地獄的誘惑，「怎麼樣，要不要變得和我一樣？只要拋棄『人』的身份，就能擺脫一切哦……」

回答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良久，蘑菇頭才低聲說：「我知道前路艱難……但我不會拋棄『人』的身份……我的妻子和孩子還在等我……」

金發女孩爆發出哭泣一般的大笑：「哈哈哈！你回得去嗎？你們看見過回去的機會嗎？」

在眾人的沉默和瘋狂間，我抬起頭，試圖尋找電子音傳來的方向，尋找掌控著這個世界，玩弄著人的「他」。

把活人卷入滿是鬼怪的世界，讓他們痛苦、絕望，再「自認合理」地鬼化，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締造這個世界的「他」，到底想做什麼？

還有，「他」強行中斷游戲，真的是因為金發女孩「鬼化」，導致對陣雙方實力失衡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胡仙和九個僵尸——后者已經恢復了神志，正恭敬地站在胡仙身邊，乖巧得像九個孩子，察覺到我的視線后，還齊齊拱了拱手。

我靜靜地移開視線，在心中提問：

還是……因為我和家仙的出現？

我，三界中唯一一個以肉身承受著萬鬼之氣的生靈，被拉進這個世界，只是巧合嗎？

06

離開那個斗獸場一樣的游戲場地后，我才發現，這個世界原來是一個枯黃色的小鎮。

天空是枯黃的，大地是枯黃的，所有的建筑都是老舊、破敗的，所有的人也是。

禿頭男說：「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吧。」

我搖搖頭：「地獄不是這樣的。」

禿頭男白了我一眼：「說得好像你見過一樣……走了，希望下次再見的時候，你們都還活著。」

說完，他獨自一人走向沉默的地平線。

蘑菇頭和受傷男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神情既萎靡又悲傷。

我想了想，重重地拍了一下蘑菇頭的肩膀，毫不客氣地提出要求：「我餓了，請我吃飯。」

梁子澄湊過來，眼睛亮亮的：「有火鍋嗎？」

我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不愧是朕的好大兒！想法一致！」

蘑菇頭的神色漸漸柔和，他好脾氣地說：「這個世界的消費都要靠積分，但積分要拿命換，所以我們通常都吃得很簡單……」

我和梁子澄露出一模一樣的失落表情。

就差沒長出尾巴耷拉下來了。

蘑菇頭的話瞬間噎在嗓子里。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縱容地繼續說：「……不過，剛剛參加游戲的積分退回來了，偶爾奢侈一下也不是不行……」

我和梁子澄又同時快樂起來，一左一右地跑到他旁邊，開開心心地大聲喊：「火鍋！火鍋！」

受傷男一個人在背景中慪氣：「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圣父啊！積分都要被他們騙光了！」

蘑菇頭一點也不在意：「別這麼說，本來就是我把他們卷進來的。」

受傷男恨鐵不成鋼，他擠到梁子澄和蘑菇頭中間，拽著他倆就往街邊走。

「不能這麼浪費！你不是還要回去見你老婆和孩子嗎？得節約！我看這家蒼蠅館子就不錯……」

他拖著梁子澄和蘑菇頭，蘑菇頭又拉著我，一行人就這麼亂七八糟地踏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