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因為你。」徐靈玉還委屈上了:
「雁門全城宵禁,他大半夜拿著你的令牌在街上晃悠,楚家的公子,撞到我了還能放他走?等著他給楚大人通風報信呢?」
徐靈玉伸出一根指頭戳我的額頭,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跟你說了多少次,寵男人得有個度,沒得把他們慣壞了。」
「怎麼就是不長記性。」
17
柔軟的手指戳得我暈暈乎乎,兩輩子加起來,我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都怪祝鳴川!」
我從暈頭轉向中找到罪魁禍首,如果不是為了救祝鳴川,我就不會夜宿青樓,如果我不夜宿青樓,楚越就不會冒著宵禁去找我,如果楚越沒有冒著宵禁找我,他就不會被徐靈玉綁架,如果楚越沒有被綁架,我就不會……
好吧,無論有沒有楚越,徐靈玉都不會放過我。
賀蘭敏與徐靈玉自小一起長大,外人以為她們為祝鳴川撕破臉皮老死不相往來,其實兩人的通信一直就沒有斷過。
一上賊船,就不可能半途而廢。
謀朝篡位,九死一生。
我是想逃的,但目前看來,我逃不掉。
18
徐靈玉輕笑一聲,似乎很滿意我對祝鳴川的態度。
滿意就好。
「茶也喝了,楚越人呢?能讓我帶走了嗎?」
我抿一口明前龍井,再金貴的茶葉也是苦的,沒意思,還不如喝白開水。
徐靈玉搖頭:「虎符留下,你來去隨意,他不能走。」
我又想拍桌子了!
徐靈玉按住我的手,無可奈何道:「楚家的人,放走他我不放心。」
「他留在我這兒,若我敗了,便說是他偷了你的虎符,一切種種,都與你無關。」
嗯?
「敏敏。」徐靈玉的聲音溫柔又堅定,「若我真的敗了,你要沖在最前頭罵我、斥我、殺我。」
「只要讓女帝信你,只要你能活下去。」
19
這聽起來還算句人話。
但上位者的嘴,基本等于騙人的鬼。
我很感動,可我不太敢信。
更何況,這麼一操作,豈不是拿楚越的命來換我?
「我要先見見楚越。」我跟徐靈玉說。
一直運籌帷幄冷靜自持的徐靈玉罕見地羞赧垂眼,十分不好意思的樣子:
「他反應實在太大,我嫌他吵,讓暗衛劈了他一掌……」
我攥了攥拳。
徐靈玉縮縮脖子:「還用了些迷香,現在應該也快醒了,就在隔壁,你想去就去。」
20
茶樓不是個睡覺的好地方,楚越側身蜷縮在軟榻上,邊關夜涼如水,他這樣躺了一夜,連唇都失了血色。
心軟軟,想抱抱。
我解下自己的披風替他蓋好,看到他光潔的脖子后面青紫一片。
暗衛出手,哪懂憐香惜玉。
等迷藥的勁過去,疼起來肯定又要哭。
可不能再惹他了,眼睛已然腫成兩顆核桃。
我嘆口氣,從袖子里掏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藥油。
21
我發誓,一開始我只是想把楚越扶起來給他揉揉脖子。
畢竟他醒的時候不喜歡我碰他。
但睡著的楚越實在乖巧,又黏人,我只能勉為其難地一直抱著了。
特別勉為其難的那種。
一夜未眠,外面的人枕戈待旦摩拳擦掌,懷里的人卻睡得安靜香甜,莫名讓我也越來越困。
再醒來時,楚越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有點心虛,感覺自己趁火打劫了貞潔烈男。
我悻悻地收手,楚越卻低頭把臉埋在我身上,含含糊糊地喚「妻主」
。
22
再多的話也沒法對著這樣一個人開口,我縮到一半的手停在原地,落在楚越的脊背上擼了兩下。
我以為他終于忍不住要躲開了,結果卻感覺自己被他摟得更緊。
好像我前世在軍營喂過的流浪貓,起初張牙舞爪嚇人得很,但其實一塊肉就可以讓它們圍著轉圈,多喂兩回連肚皮都會敞開任憑我揉搓。
楚越簡直比貓還軟,我輕笑一下,把裹著他的披風往上拽了拽,一字一句緩緩道:「楚越,我們和離吧。」
23
楚越差點栽下去。
為了防止他再說出什麼「妻主不要我了」這種讓人聽了就心尖發疼的話,我提前用食指按在他唇上,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半哄半騙地安撫他:「綁你的人與我有些仇怨,她身份太高,妻主護不住你,你回家同母親待兩日,等這邊的事情完了,妻主抬著八抬大轎去接你好不好?」
楚越聞言安穩下來,我把手抽回來。
24
楚越似是不滿意我的躲閃,委委屈屈地去拉我的手:
「與妻主有仇的是不是清河王?那個謀逆的清河王?」
我愣了愣:「你怎麼知道?」
「打暈我的那個人,我看到了他的腰牌。」
我咬咬牙:「你看錯了。」
「沒看錯。」楚越更委屈,「她不讓妻主回家是不是?所以妻主才要同我和離放我走?」
「妻主,你別怕,清河王出逃,女帝定然全力追捕,她在此的消息定瞞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我本來是不怕的,讓你說得我倒怕起來了。
25
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彌補。
我把楚越冰涼的手攏在掌心里仔細揉捏,大腦飛速運轉該怎麼跟他解釋我和徐靈玉的關系。
運轉的結果是我沒法解釋。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能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