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要人幫，先得幫人。

「姐姐，我聽說你父親在給你相看夫家。」

她不露破綻地笑：「妹妹是什麼意思？」

我不跟她兜圈子：「我看元琛挺適合姐姐的，姐姐要不要？」

「邵小姐？」她道，「元琛不是你父親為你盤算的如意郎君麼？」

「我就問你想不想要。」

她看了我片刻：「都說邵家小姐弱柳扶風，性格良善，沒想到如此有主見。

「既然如此，妹妹給我支個招吧，」她苦笑一聲，「我如今的情況，想跟他打個照面，都不容易呢。」

「十日后，我祖母七十大壽，我邀你過來，元琛也會來，屆時我安排你們在橋上見面，其余的，就看你自己發揮了。」

「多謝。」

「欸，」我用開玩笑的語氣道，「口頭謝可沒用。」

她彎了下唇，不置可否。

繼邵家長女畏罪自殺之后，邵家又出了一樁丑聞，邵侍郎給次女看中的女婿元琛，在邵家的宴會上與別的女人一同墜湖，救起來時，二人衣衫不整，元琛還緊緊抱著那個女人。

此刻黃墨均裹著濕透的衣衫，腦袋低垂，沉悶不言，只是說什麼都不肯換下這衣衫。

她和元琛一同墜入湖中，她不會游泳，元琛來救她，但為了男女大防，她寧愿死也要推開元琛，惹得元琛只能緊緊抱住她。

我把羅扇遮到面上，再晚一秒，我就要掩不住臉上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黃墨均，你簡直比我還能裝。

有在場的夫人問我為什麼捂著臉在抖，我把笑憋回去，整出一個哭腔：「黃姐姐，今后可如何是好啊……」

旁觀者大呼我善良，未來夫婿和別的女子發生了這種事，我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夫婿，而是擔心這個女子的清白名聲。

黃墨均適時地發出幾聲嗚咽，但又很快壓抑下去。

眾人都唏噓起來。

元琛也還穿著那一身濕衣衫，他垂目，復又抬起，看向黃墨均，聲音里有些疲憊：「黃小姐，在下會對你負責的。」

黃墨均和元琛的事情一結，我立馬著手整理我爹的罪證，在朝官員，誰手上沒個幾件草菅人命、貪贓枉法的事情，我爹尤其多。

第二年，也就是我十七歲那年，我理好一本厚厚的冊子。

當時朝上有兩位宰相，一位姓卿，一位姓吳。

吳宰相和許流月頗有淵源，我不想此事跟許流月、張野芃扯上關系，不作考慮。

卿宰相秉公持正，不錯，我把這本罪狀匿名送到了卿相府。

我等啊等，等啊等，終于有一天，等來的不是我父親下值，而是重重官兵。

在府里眾人的哭天搶地，一聲聲「冤枉」中，我笑了。

邵家被判流放，皇帝老了，心腸愈狠，連我爹剛出生不滿周歲的兒子都沒放過。

出發前張野芃來送我，順便給我塞了一包東西：「我打點了些人，但不多，你自己加油吧。」

我低頭一看，她給我塞的不是銀票，而是一包毒藥。流放路上，這比銀子好用多了。

一路走到流放地，我的待遇要比我爹好些，估計是張野芃打點的結果，但其間也不乏歹人，比方這兩個見色起意，把我拖出囚車欲行不軌的士兵。

我捂緊了胸口那包毒藥。

等明天天亮，他們的同伴便會發現，他們一個失足墜入小河，一個醉死在酒桌。

而我，只不過蜷縮在囚車里，度過了一個流放犯最普通的夜晚而已。

九歲的卿春幼小無援，而十七歲的卿春，無論是心性還是手段都已經強大得多。

流放的日子不能說不辛苦，不過再苦，也苦不過人生前九年。

在隆冬里干活時，我偶爾會想到我母親粗糙的手，如果她沒死，現在是不是還會像以前一樣叫著「春兒，春兒」，把我的活也攬去干？

但我沒想到的是，在流放的第三年，也就是我二十歲這年，朝中吳相被指謀反，皇帝震怒，血洗吳家，此大案期間，不少官員趁機相互攻訐，黨同伐異，凡是跟謀反沾點邊的，皇帝統統嚴懲，不知道哪里七拐八彎涉及了邵家，一道天令隔千里傳來，正在流放的我們被判死刑。

我謀劃著怎麼弄死我爹，但沒想過自己要跟他一起死。

不過我雖然不想死，但也從來都具有死的勇氣，因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我一定要去留戀的。

所以當我和我的父親被押上刑場時，他尚有幾分悲色，而我極度平靜。

刀起刀落間我閉上眼，想象中的冰涼刀刃卻沒有砍來，反而是一聲「刀下留人！」撞入耳畔。

我睜眼，剛好看到旁邊的刀落得快，我爹的頭顱從身軀上滾下來，睜圓的雙眼仿佛還帶著聽到那聲「刀下留人」的驚喜和希冀。

03

我是個女人，被親生父親從刑場上救下來。

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邵侍郎竟不是我的父親，而我的親生父親……我看著眼前這個為相十載，真正位高權重的男人，卿宰相。

歲月于他是優待的，比之于我母親早早其黃而隕，他四十多歲看著卻像三十多歲，身上流露著明顯養尊處優的氣度，以及多年上位者的穩重氣場。

他目光憐惜地看著我：「春兒，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