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就是這微頓的一瞬間，甘青已經沖上前去，挑開了那把致命刀。

我松了一口氣。

張野芃在我來之前已經干倒了兩個黑衣人，剩下三個她跟甘青聯手解決應該沒有問題。

幸運的是，解決了。

不幸的是，張野芃和甘青都受傷了，張野芃傷在左肩，甘青傷在右腿。

天色已黑，兩個傷員加一個小弱雞，這組合下山是沒法下山了，不然我很擔心山沒下完人就已經死了。

我們找了個山洞暫歇，打算等山下的人來找我們，接我們回去。

我雖然體弱，但好歹是個正常人，看著他們倆被血浸透的衣服，我嘆了一口氣：「你們歇著，我去找點果子和柴火。」

可是當我抱著果子和柴火氣喘吁吁地回來的時候，你們猜我看見了什麼？

我怒了。

大冬天，我感覺怒火燒得我渾身滾燙，燒得我神志不清。

「你們在干什麼？！就算忍不住，就非得在這時候？！」

張野芃居然在扒甘青的褲子！

「這都什麼境況下了，你們就不能收收你們腦子里的淫蟲！張野芃，不是我說你！」

我氣得過去打她！

我忍著寒冷出去撿果子，摔了三跤，手被劃破了五道口子，雙腳冰涼得快沒有知覺。

他們在這里干柴烈火？

這人還死不認錯，說什麼給甘青驗身。

討罵討打！

吵嚷之際，甘青大喝一聲：「好啦，我是女的！我真的是女的！」

空氣突然沉默了。

我：「？」

張野芃絮絮叨叨：「我就說吧，他腦子有毛病，說自己是女的，我給他驗身來著……」

我踹踹甘青腿間：「你這玩意兒我們都看到了，你要是不想當男人，等回去我叫人把你給閹了！」

神經病，我心里腹誹。

可是甘青卻抬起了頭，神情蒼蒼涼涼的，眼里泛起一些水光：「二位小姐，可愿意聽我講個故事？」

……

「你是說，你原本是個女人，也不是我們這世間的女人，死去后靈魂來到了我們這里，附在了甘青這個男人身上？你管這叫穿越？」

「二位可信我？」

荒謬。

我出聲譏諷：「我們信不信你又如何？你既然有一副男人的身子，卻非要堅持自己是個女人，放棄百般便利？蠢貨。」

甘青皺眉：「那日酒樓撞見你行事，我以為你是個難得的聰明果決的女人，故而雖不知你是誰，我還是出手救你。沒想到你只不過比庸人惡毒一點，實則一樣的蠢。是，當男人便利，可你有沒有想過憑什麼男人就該便利？

「我來到這世界，聽見他們總是這樣夸女人：『當真有才，可惜是個女兒身，不然定能考個功名，光宗耀祖。』

「呵！」她冷笑，「『可惜是個女兒身』？女兒身有什麼可惜的！可惜的是這世道不容女兒身！明明是世道不容女人發揮自己的才能，最后竟然還要怪這有才能的女人是個女人，使得這才能不能盡情揮灑。這是哪里的道理？這是誰定的道理？

「虧你也是個女人。」她失望地閉眼，胸口起伏兩下，不知在想什麼，忽而激動起來，不顧自己的腿還傷著，站起來急促地走了兩步，「你們一群癲公癲婆，我真是受夠了！我要回去！」

趁她怒罵，我鬼使神差地伸出腳。

「哎喲！」她被我絆倒，摔了個狗吃屎，抬頭瞪我，「我就說你是癲婆！」

她說的有道理，但我受不了她這一副高高在上教訓我的姿態。

什麼東西，我心里涌起一股火，站起來，居高臨下涼涼地看著她。

「是，你說得沒錯，你口中都是道理。

「你也說了，這世道是癲的，那你有沒有想過，在這瘋癲的世道里，女人是怎麼活的？你曾經活在一個不那麼癲的世道，你可以大言不慚，那我們呢？我們可以嗎？」

我指了指張野芃：「她，一身武藝，父親是聲名赫赫的大將軍，這要是換了哪家的兒子，不談多大造詣，早就是個小將軍了。眼下一個許流月，經歷跟她相似，雖沒有入伍，走文官的路子，如今已經權勢滔天。

「人家即將屠龍上位，」我笑得諷刺，「她張野芃還在巴巴地給太子當人質呢。」

我又指向自己：「我，為了報復邵家，自己也跟著被流放、上刑場，為了立足于世，入目盡是冷眼與不解。如果我是個男人，還用得著這麼玉石俱焚？」

甘青躺在地上啞聲：「那就改，將這世道都改了。」

嗤，誰不想改？

「我倒是想呢，我還想當皇帝呢，你倒說說，我怎麼當？你看許流月，他想掀了這天，能考個狀元，能一路高升，能掌了兵權，我能嗎？

「如今我不過說了句『男人身份多便利』，我說得有錯嗎，你就應激如此？我看你才是沒腦子。你想改這世道，誰來給你改？許流月嗎？他終究也是個男人罷了！

「你滿口的大道理，其實不過是個天真的暴虎馮河之輩。」

甘青說：「能。」

？

她從地上爬起來，又說了一遍：「能。」

莫名其妙。

這人突然又瘋了一般，繞著升起的火堆一瘸一拐地走了好幾圈，最后仰頭笑道：「我說老天怎麼給我一副男人的身子呢，原來如此。

」

她復又坐下，眼神掃過張野芃，又掃過我：「誰來改？我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