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大夫說，她得了心病。

世子成婚，她的夫人夢徹底破碎。

楊生認真照顧她，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許諾娶她，還特意找了冰人提親。

司敏沒拒絕，也沒同意。

因楊生過了明路，她不會再被人在身后指指點點說她無媒無聘、自甘下賤。

司敏心情好轉，很快痊愈，又振作起來。

她有人疼，在內院的日子比我過得更好。

我一個無權無勢的下人，自然是好欺負的那個。

外院吃不飽穿不暖，沒有那麼多心眼子。

到了內院，很多丫鬟都不是省油的燈。

某日夜里，我還在睡覺，忽然被人從被窩里揪了出來，扔在地上。

院子里燈火通明。

國公夫人冷冷地盯著我：「進去搜。」

一群丫鬟婆子沖進房間，從我床底下搜出一支貴重珠釵。

「竟敢偷嫁妝？」婆子沖上來扇我的臉。

原來，世子夫人嫁過來后，這幾日讓人清點庫房里的嫁妝，登記造冊。

卻不想人多手雜，有人手腳不干凈，眼熱了，竟然偷了一支珠釵！

那珠釵貴重，世子夫人稟告了國公夫人，國公夫人大怒，命人徹查。

我和另外三個婢女，剛好被挑去幫忙搬東西，進過庫房，是最大的嫌疑犯。

我嚇了一大跳，趕緊叩頭：「夫人，奴婢不知情啊！奴婢怎敢偷世子夫人的嫁妝？」

「你說說，昨天在哪兒？」

「昨日奴婢休沐，一直在屋子里……對了，中途去花園逛了逛，大概待了一個時辰。」我說。

「有人證嗎？」

「有！」我連忙道，「屋子里的姐妹看到我在屋子，至于花園，司敏看到了。」

我在屋子里時有人證，但去花園途中，只有司敏看到，我們還對視了。

然而司敏卻說：「奴婢沒見著。」

10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她：「司敏，為何撒謊？」

她面無表情：「沒看到就是沒看到。」

這下子算洗不清了。

「拉下去打死！」婆子道。

「夫人明鑒！」我急中生智，跪行到國公夫人面前仰起頭，讓她看清楚我的臉，「夫人，您可還記得奴婢？奴婢曾經是長平侯府的女兒啊！」

借著火把，夫人打量我半晌，終于有了印象。

我指著旁邊的司敏道：「您再瞧瞧她，她是我姐姐司敏！」

國公夫人吃了一驚，終于瞧清楚司敏的臉。

司敏也緊張起來。

「夫人，姐姐司敏高風亮節、人淡如菊、與世無爭，您親眼見過她，知道她的人品。奴婢在姐姐的熏陶下，也懂得很多道理，以前出身富貴，如今淪落為奴，卻也謹記圣人教誨，謹記姐姐教誨，不敢做偷雞摸狗之事，還請夫人明察！」

為了脫罪，我狠狠地夸司敏。

當初國公夫人很欣賞司敏，不然也不會點她做自己的兒媳。

「竟然是你們！」夫人猶豫片刻，吩咐嬤嬤再仔細審查，也警告院子里的人，不許將今日之事傳出去。

我算逃過一劫。

一番威逼利誘，隔了兩天便查清楚真相。

原來是有個進庫房幫忙的婢女偷了東西，見東窗事發，向好姐妹求救。

好姐妹與我住一屋，知道我也曾去過庫房，便趁我去花園期間，偷偷溜進來，把珠釵扔到我床底下，栽贓嫁禍。

倘若按平時的處理方式，找到東西，主子懶得仔細查，抓了人打死了事，她們便可蒙混過關。

卻不想我竟十分狡猾，關鍵時刻自報身份，引得讓夫人徹查，這才真相大白。

事畢，我被放出來，第一時間去找司敏算賬。

「司敏，為何當初說沒在花園見過我？」

司敏有點尷尬，連連否認沒看到。

在我列舉事實后，她不裝了，皺眉道：「誰叫你之前欺辱我？你做初一，我不能做十五？」

我氣笑了：「你之前生病受苦，都是自找的，不是我栽贓陷害的！你欠我的錢，我找你要回來，天經地義！我只是不幫你，從來沒有害過你，可你現在為了害我，不惜做假證！」

司敏：「說得好聽，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要錢，不給我被子，就是看著我死。都是你的錯，我如今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以其人之身！」

我震驚不已，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很好，司敏，原來你會陷害人，會賄賂人，會踩著別人往上爬，會自甘下賤委身于人，會使手段打擊報復，那以前端什麼與世無爭、冰清玉潔的架子？真惡心！你的所作所為，老天爺看著呢，總會有報應的！」

說完，我不欲多說，轉身離開。

自此，司敏與我形同陌路。

那日我當眾揭露身份，除了自救，也幫了司敏一把。

事后國公夫人賞賜了我十兩銀子，又召見司敏幾次。

司敏得到賞識，如沐春風，地位節節攀升。

有傳言，她要升任國公夫人房里的大丫鬟，丫鬟們都在討好她。

她走到哪兒都笑意盈盈，聲音溫柔地說：

「沒有的事，全憑夫人做主。

「即便做大丫鬟，也和現在沒什麼兩樣。

「大家如平日般待我就行。」

她仿佛回到了做侯府嫡小姐的時候，謙遜淡然，從容處之，讓丫鬟們好一頓夸。

我冷眼旁觀，覺得她虛偽無比。

她如今風光了，我一點兒光都沾不上，也不想沾她的光。

有了前車之鑒，我更加低調地做人，靜候時機。

很快，機會來了。

四月初，因書房里丟了東西，世子大怒，將書房的婢女全撤掉換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