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之前,他才中了解元,最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卻被病體拖累,不得不銷聲匿跡。
是以那兩年,他過得甚是落拓。
如今,他重新有了目標,我為他高興。
夫人特意囑咐我,讓我照顧好世子,切不可為了讀書傷了身子。
我自然滿口答應。
從此,他卯時正起床讀書,我卯時就起床為他打理好一切雜務。
他亥時末才上床睡覺,我就陪他到亥時末,服侍他洗漱后再去休息。
他的吃食、衣物我都親力親為。
直到,夫人壽辰那日,禮部尚書家的嫡女趙晚清出現了。
05
她來給夫人拜壽,端的是明眸皓齒,清麗無雙。
那時我站在夫人身后,見夫人親自扶起她,語氣溫和地問她近況。
熟稔的程度,就像自家女兒一般。
周圍有議論聲傳了出來。
「據聞最近武安侯世子身體大好,此前武安侯府和趙尚書府就有議親的傳聞,如今看來,是真的了?」
「我看未必,聽聞武安侯和夫人為了給世子治病,特地養了一個童養媳在府里,世子和趙姑娘怕是有緣無分了。」
「非也非也,聽說那童養媳就是一個鄉下丫頭,反觀趙姑娘,那可是趙府千金,京中第一才女,根本沒有可比性。」
……
我忍不住退了兩步,卻引得那位正在與夫人敘舊的趙姑娘向我看來。
她笑道:「伯母身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標致的丫鬟,看著臉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
夫人回過頭來,見了我笑道:「她可不是丫頭,她叫阿阮,以后是要嫁給衡兒的。」
夫人的話讓堂中倏地一靜。
她恍若未覺,又向我招手道:「阿阮過來。
」
我走近,看著臉上笑意勉強的趙晚清。
夫人對我說:「這是禮部尚書趙大人的嫡女,趙晚清姑娘。」
又拉著我對她說,「晚清,這是衡兒未來的媳婦,溫阮,你喚她阿阮便可。」
其間生疏立見,我不由感激地看了夫人一眼。
她不著痕跡地輕拍我的手,又帶著我周旋于在場貴婦貴女之間。
有了夫人的維護,在場貴女即便有看不上我的,但看在夫人的面兒上,多少還是會給幾分顏面。
可我心中始終感覺到,這并不是屬于我的場合。
水榭外,夫人對我說:「阿阮,你也快及笄了,這些事情也該學起來了。」
聞言,我不由把臉一紅。
是啊,我快及笄了,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
我當真要嫁給謝止衡了?
我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怦怦亂跳。
可現實很快給我重重一擊,告訴我,一切都是奢望。
06
中午用完飯后,我往聽竹軒走去,還在院子門口,就聽見了一個原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聲音。
抬眼望去,只見趙晚清一身鵝黃衣衫,立于梨花樹前,秋風瑟瑟,她清麗如仙。
而她對面,是一身月白錦袍的謝止衡。
「阿衡,這株梨花樹竟還在,你用心了。」
「這株梨花樹是幼時你我二人一同栽種的,這些年來,每當看見這株梨花樹,我都會想到你。晚清,多年未見,你可還好?」
「我很好,只是這幾年你一直養病,不見外客,我也因此未曾見到過你,如今見你大好,我很高興。聽說你要參加明年春闈,以你之才情,定會金榜題名。」
「你當真這樣想?」
「我當真這樣想。」
「你可還記得你當初說過,你想嫁給狀……」
這時,趙晚清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我。
她定了一瞬,倏而打斷道:「對了阿衡,聽伯母說你定親了,聽說是你病重時,專門從莊子上物色的童養媳,叫阿阮?」
謝止衡即刻道:「莫聽我母親胡說,我一向將她當作妹妹,從未想過娶她。」
「是嗎?」趙晚清笑道,「原來是這樣。」
……
在趙晚清挑釁的目光中,我踉蹌地離開聽竹軒。
種種細枝末節不由在腦中自動串聯了起來。
他視若珍寶不讓旁人碰觸的梨花樹,原來是跟趙晚清一起種下的。
他喜歡的才女,其實早就有了名字,就叫趙晚清。
他病重時經常看著那株梨花樹,露出的那副莫名的神情,其實也是在想趙晚清。
原來他早就有了心儀之人。
可他為何還對我這麼好?
07
距離聽竹軒不遠處的芍藥欄旁,我站了許久。
我想理清自己的思緒,以及,接下來要怎麼辦?
這時,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轉過身去,只見趙晚清抬手制止了丫鬟,獨自走上前來。
笑道:「剛才你離開得太著急,有一件事,你或許沒聽清楚。」
我知道她在挑釁,只看著她不語。
她繼續道:「你可知阿衡貴為武安侯府世子,世襲罔替,為何還要不辭辛苦地去考什麼科舉?」
我心中瞬時閃過一個猜測,不由拽緊了雙手。
她冷笑道:「他是為了我。當初我不過一句戲言,說想要嫁給狀元郎,他便為了我,努力了這麼多年。聽說他在病中都書不離手。他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高中狀元,以此為聘,向我提親。」
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她卻逼近一步道:「你以為有了伯母的支持,你一個低賤莊頭的女兒,就可以坐上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真是癡心妄想。
阿衡不愿意娶你,伯母還能將他綁著跟你成親不成?看著吧,伯母終究會清醒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