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慢慢調養，難以根治。

但這都是場面話。

太醫暗示過楊氏，我興許還活不到及笄。

楊氏沉默了許久，突然抱著我，無聲流淚。

她遣退了屋內伺候的丫鬟婆子，突然語出驚人道：「元錦，母親知道，你跟她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21

我頓時僵住，只覺手腳發冷，滿腦子都只剩一個念頭——

她知道！

她竟然知道！

我一直都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原來楊氏竟然早就知道了？

楊氏紅著眼道：「你跟元姝都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們有什麼變化，我這個做母親的再了解不過。」

「或許你已經忘了，你小時候，有次與元姝玩過家家，摘了桂花泡茶喝，險些丟了性命。」

「自那之后，府里便再也不曾出現過桂花，甚至在桂花盛開的季節，你都鮮少出門，便是因為這個緣故。」

我頭皮發麻。

在穿越后，我曾在外頭買過糕點，其中就有桂花糕。

我那時甚至當著楊氏的面吃了好幾塊。

楊氏擦了擦眼淚：「你雖極力掩飾，可我看得出來，你是很喜歡桂花糕的。」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又像是在透過我看什麼。

「我看得出來，你與她們二人是不一樣的，所以這件事情，我從未對外吐露過半個字，就連侯爺也不知曉。」

楊氏的淚水再次洶涌而出：「我已經失去過元錦一次了，你不要再讓我失去第二次好不好？」

22

那日說開之后，我與楊氏便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我們之間的相處也逐漸變得和正常母女無異。

但我的身體卻日漸衰弱，整個冬日，幾乎都是在病榻上度過的。

在陸元姝死后，三公主曾來探望過我一次。

她悄悄同我說起了陸元姝的死。

「父皇原是沒打算讓她這麼快死的，可她入宮之后，一直都不安分。」

三公主柳眉微蹙：「都已經成了父皇的妃子了，卻暗地里買通了人，給我四哥傳信，試圖蠱惑我四哥。」

「她想做什麼？」我有些好奇。

三公主道：「她同我四哥說，自己會做殺傷力極高的武器，一旦我四哥掌握這種武器，莫說是太子之位，即便是皇位，那也是手到擒來。」

我瞬間意識到，陸元姝口中的殺傷力極高的武器，指的恐怕就是火藥。

可她不知道，火藥這種東西，蕭七娘早就已經弄出來了。

這幾年皇室一直在秘密研究，前兩年敵國來犯，便被打了個落花流水。

陸元姝此舉，和自尋死路并無差別。

更何況，她還以此為條件，想讓四皇子事成后，封她為后。

23

我的身體一直沒有好轉。

開春后，反而越發嚴重。

成為陸元錦幾年后，這具身體好像突然開始有了排斥反應。

我有時好像是靈魂出竅，又回到了現代。

可再睜眼，我還是古代的陸元錦。

清明前夕，我突然嘔血，把武安侯和楊氏都嚇得夠嗆，甚至連在外游學的兄長和弟弟，也都收到武安侯的傳信，趕了回來。

可我終究還是沒能見到他們最后一面。

聞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時，我都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現代。

「元錦，你醒了？」

我媽一臉驚喜，手里還拿著剛啃了一口的蘋果。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我媽，問道：「媽，我這是怎麼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穿越前我媽還是一頭短發，如今都長到肩膀下面了。

我媽松了口氣，說：「不知道啊，我正和你張姨她們打麻將呢，突然接到你領導打來的電話，說你暈倒了。」

我媽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已經嫌她煩了。

但如今聽著, 卻覺得格外親切。

24

我在醫院住了兩天。

回到家時, 才發現在我穿去古代這幾年, 有人替我讀了研，又替我找了個好單位。

那個人, 竟然是武安侯府那位陸元錦。

我的房里還留著她的畫作。

我認得出她的筆記。

我懷疑她也回到了原本屬于她的地方。

在我辦公桌的抽屜里，我找到了我姑送我的那塊玉佩。

在穿越前，這塊玉佩晶瑩透亮，現在看著, 卻像是蒙上了一層什麼東西似的，黯淡無光。

細看之下，里頭還隱隱藏有幾道裂紋。

我找了個盒子, 將那玉佩收了起來。

連同穿越的事情, 被我一起封存在了心底。

經歷了生死，我已經對考古這件事情產生了抵觸心理。

所以出院之后, 我就提了離職。

似乎是武安侯府那位工作表現不錯，領導舍不得放人, 好說歹說, 給我辦了停薪留職。

我拿著我爸給的贊助, 一連出去旅行了小兩個月，這才終于有了自己真的回來了的真實感。

每去到一個城市, 我都會去當地有名的寺廟, 為武安侯府的陸元錦上炷香。

我穿越前, 好歹還看過幾部古裝劇, 知道怎麼偽裝。

可她不一樣。

她沒見識過現代的發達, 也不懂什麼 ABC。

可即便這樣，她卻順利替我讀完了研，又找了工作, 融入進這個時代。

背后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我能想象得到。

所以我衷心地希望，她能夠回到自己的時代, 而不是就此消散在天地間。

番外：

再次見到楊氏時, 陸元錦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她這是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了。

現代的經歷讓她變得沉穩，沒兩日, 便從丫鬟口中套了話, 知曉在她離開這幾年, 京中發生了些什麼事。

自己身上又發生了什麼事。

在知道現代那位陸元錦用自己的身體救了三公主, 還得了個縣主的封號時, 陸元錦十分感激。

見識過現代的種種后，她其實已經很難再接受男子三妻四妾。

如今自己身子有損，不必再憂心嫁娶之事，還有什麼比這更幸運的呢？

蕭七娘和陸元姝的死讓陸元錦引以為戒, 并決定將自己曾去過后世的事情隱瞞一輩子。

可陸元錦生辰那日, 楊氏跟著小酌了兩杯。

四下無人之時, 楊氏突然問她：「元錦，是你回來了？對嗎？」

陸元錦久久無言，眼眶逐漸泛紅。

她挽住楊氏的胳膊, 低聲道：「是，母親，元錦回來了。」

原來母親一直都知道。

真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