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是出生早晚的關系,難道人生的機遇便能差別如此之大嗎?
皇帝擁有江山,擁有美人。
我見過姬遠看沈君柔的神色,是驚艷,是沉醉,是渴求。
他那些言不由衷的嫌棄,那些藏在清心寡欲之下的貪婪,我見過太多了。
所以我穿過重巒疊嶂的走廊,在皇上的御書房前跪下磕頭,對大太監劉騰低聲道:「公公,我有事求見,事關姬遠皇子。」
我厭惡劉騰在我身上徘徊而黏膩的目光。
但當我跪在皇上面前的時候,已經整理好了心緒。我婉聲把我所見、所知、所推斷的事情低聲說了出來。
皇上并沒有抬起頭,然而隨著我的敘述慢慢往下延伸,他扔下了筆,目光如同銳利的箭矢一般:「你可曾撒謊?」
我重重磕了一個頭:「黃天在上,奴婢若要撒謊,陛下自可誅了奴婢的九族。」
「奴婢入宮以來,受了皇上庇佑,這才能有容身之地。如今皇上勵精圖治,任賢革新,才有了如今河清海晏的大賢盛世,奴婢再不懂事,也知道忠君報國,自然不能讓人謀害陛下!」
我的聲音像小時候詩朗誦那樣古怪又夸張。
但是皇帝只覺得我是因為見到了他激動。
歷朝歷代的統治者,他們最怕的就是他們的統治被推翻。
因此,我的話對皇帝來講不啻一記警鐘,總而言之,他還是派了暗衛前去調查。
若無事發生,我自然會被處罰,但若找到任何苗頭,我便是功臣。
是的,我就算離開了沈君柔,我也要在這皇城里累積起自己的資本。
13
沈君柔看起來風光,但是我知道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宮內從未有一個嬪妃能夠像她那樣出身底層,然而晉升的速度卻快得驚人的妃子。
如今她又誕下了皇子,隱隱地有些挑戰皇后為首的家世優容的后宮妃子的勢頭。
皇帝前朝穩固,自然也就并不再樂意去納那些重臣們的女兒和妹妹。
他受夠了貴女們的驕矜和清高,如今更樂意選擇那些出身平民卻溫柔順從的女子為妃為嬪。
我很理解他,畢竟誰樂意回家還被媽罵?自然是要選一個乖巧柔順的小寵物更得歡心。
沈君柔在皇后那兒的印象不好,然而對于那些尚在低位、出身卑微的宮妃來講,她就是她們的指望,她們的庇護傘,自然也是她們的目標。
對于皇后來說,沈君柔就是一個活靶子。
因為揭露姬遠叛亂有功,皇帝便給了我一個五品女官的職位,雖然我還在承香殿內,但卻也實打實地領了女官的俸祿。
又清閑又有錢拿,我很滿意。
我從來不信姬遠能輕易對宮女生出了好心。他雖然說是和尚,但畢竟是統治階級,他不可能對底層人民懷有同情憐憫。
愿意把我送出宮去的那些話,不過是因為他知道了我和沈君柔的過往,希望以此來引得沈君柔的關注,甚至或許他還有一些更為齷齪的想法,我懶得再去深究。
現在的皇帝也是個封建帝王,但是他畢竟也還算得上勤勉。
這些年間,他也出臺了一些對百姓民生有利的政策,在宮內,他對宮女太監也算得上優容。
我并不想再經歷一場暴亂,更重要的是,以姬遠的愚蠢程度來講,他根本不可能在政事上有所作為。
兩權相較,我還是選為姬庭打 call。
姬遠的事情,皇帝選擇了悄悄處理,宮里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只有太后和皇上,和剩下的幾個親信。
姬遠費盡心思召集的叛軍不過是一些散兵游勇,禁軍收拾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只是皇帝突然給了我一個女官的職位這件事引來了皇后的側目。
若是其他宮女,她自然是不會在意的,畢竟我已經二十多歲了,對于后宮的女人來講,這個年紀早就已經過了初次承寵的年紀。
但我是沈君柔身邊的熟面孔,這件事情還是讓皇后覺得坐立難安。
14
冬去春來,天氣轉暖,春天本就是一個容易過敏的季節。
即使這里是皇宮,衛生條件仍然有限。
草長鶯飛的季節,宮廷里的孩子中卻爆發了痘疫,就是俗稱的天花。
這病在皇宮里飛速地感染。
第一個爆出來的就是尚書房。
這些年,宮里一共站住了五位皇子,除了珍嬪和皇后的,沈君柔的九皇子,還有兩個孩子是姚妃和玉嬪的兒子。
除了四皇子和沈君柔的阿愨,阿愨是九皇子的小名,其余三位皆感染上了天花。
公主們因為在內宮里學習,僥幸逃過了一劫。
托姬遠的福,我已是承香殿的掌事大宮女。
聽到這個消息后,立刻讓宮人用紗布做了口罩,開窗通風,保持距離。
總而言之,這些舉動也是聊勝于無。
我自個兒是不怕的。
我曾經偷偷給自己接種過牛痘,但是我仍然擔心沈君柔。
我抓起一束線香,讓宮人們分送各宮,并只說這香在佛前供過,如今送到各宮娘娘處,能夠為各宮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