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孬種!」
「對!孬種!」
衛鯉接過我的話頭,附和的聲音在將士中響起。
左將軍氣極,戰爭一觸即發。
我軍迅速整理隊形突圍,可是人數差距猶如天塹,生生將我們的生路斬斷。
若是出發前讓暗衛們遠遠跟著,而不是只帶了四個人,此刻就不會如此被動。
我生平第一次惱恨起我的自負來。
身邊的同伴越來越少,長刀也已卷刃,漆黑的夜幕終將結束。
天邊升起一絲微光,連同晨曦一起升起的還有黑色的北境軍旗。
援軍到了。
匈奴想撤退,可他們怎跑得過精力充沛的北境軍?三王子連同左將軍悉數活捉,被綁在一旁,悉聽發落。
戚歸云在死人堆里找到我時,我正跪抱著衛鯉渾身是血的身體。
將士們所剩無幾,衛鯉也死了。
8.
戚歸云命人厚葬犧牲的將士,我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本想讓我去包扎傷口,我卻固執地要跟著她去查看俘虜的情況。
左將軍還在叫罵,罵聲不堪入耳。γž
我恨恨地盯著他,若不是他,衛鯉怎麼會死?!
此刻我爹的教導全都被我拋在腦后,撿起地上卷刃的長刀便沖了過去。
腥臭的鮮血濺到我的臉上,慘叫伴隨著晨曦越升越高。
只有這樣才能告慰衛鯉的英魂。
我只斬斷了他的四肢,戚歸云截住我的長刀,對我搖搖頭。
我的理智漸漸回籠,眼中的猩紅也褪去些許。
戚歸云將左將軍祭了軍旗,匈奴三王子被帶回營地嚴加看管。
營帳中,我與戚歸云對坐,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她給我倒了一杯茶,問我是否想好了。
「我已在軍中歷練三年,今天下苦戰久矣,是時候入局了。」
我施然一笑,眉宇間盡是志在必得的疏朗,全然不復幾天前的狠戾瘋狂。
眼前又浮現出衛鯉因失血過多而失去光彩的雙眼,我的神色又堅定了幾分。
戚歸云對我的回答絲毫不意外,她端起茶杯沖我遙遙一祝:
「那就祝殿下得償所愿,日月齊光!」
我笑著應下。
午夜夢回,衛鯉奄奄一息躺在我懷中的身影久久不能散去。
我拼命地想堵住流血的傷口,血卻越流越多。
她說,別白費力氣了,我就要死了。
她說,其實我是不想嫁給老地主做第十八房小妾才來參軍的。
她說,參軍好苦啊,我費了好大勁才做到校尉呢。
她說,我還從來沒嘗過金絲糖的味道呢,以前弟弟吃我老饞了。
她說,我是真的羨慕你能以女子之身在軍中如此從容,我就不敢。
她嗆了一口血,我想讓她別說了,她卻緊緊抓著我的手,無神的雙眼重新迸發出驚人的色彩來。
她說,你若真是太女,以前你對我說的女子隨心所欲的未來定是真的!你一定要替我先看看,下輩子我要生在那個國家。
鮮血浸濕了我的衣衫,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只看得見唇瓣開合,我趕忙側耳去聽。
她說,阿澄,我想我娘親了。
我抱著她慟哭出聲,驚醒時,頭枕一片濡濕。
白日里我是勝券在握的執棋人,只有在睡夢中我才能做回燕澄。
我收斂了自負, 變得無比謹慎。
衛鯉的死讓我頭一次直面自負帶來的后果,大到我厭惡起了自身的一部分。
我常常在想,要是再謹慎些,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可世上并沒有后悔藥,不過是亡羊補牢,避免更多『衛鯉』出現罷了。
我認真地思考起我究竟想要什麼樣的天下,什麼樣的臣民。
苦思良久后,我終于得出了答案。
我想要女子不被封建禮教束縛,不再匍匐于父權夫權,我想讓所有女子都能讀書明理,想要家家戶戶都以生女嬰為榮,我想讓社會圍著女子轉動,想要女子有奮進的權利也有憊懶的底氣。
我想要天下所有女子都能隨心所欲。
9.
我帶著自愿跟隨我的兩萬兵馬,從北境南下。
離開那天,戚歸云率北境數十萬將士于校場為我們踐行。
踐行的酒碗摔了一地,威武的吼聲響徹天地。
我知道,此番不是頂峰相見,就是一去不回。
我爹留給我的十萬禁軍,我打算暫時不動,一是不想過早展露底牌,二是三年已過人心難測。
人人都知道我是從北境發兵,以為我有戚歸云的六十萬大軍支持。
我也樂得借勢,畢竟我是真與戚歸云達成了協議。
六十萬大軍什麼都好,就是不能南下半步。
行至翼州附近,我下令安營扎寨,迅速建立軍營。
州牧早在我未到翼州時就已來拜訪,說是我爹的忠實擁護者,趙王篡位時還曾派出手下打聽我的下落。
對此我絲毫不疑,來者不拒。
亂世中與其守著一城百姓戰戰兢兢,被各路軍閥打劫,不如安心投靠強勢的主君,既可保自身安危,押對寶又是從龍之功。
翼州緊鄰并州,即使諸侯王恨不得立刻將我斬草除根,也不敢輕舉妄動。
眼下最重要的,是打造一支完全聽命于我的軍隊。
我打著「撥亂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