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若有起義者實則寥寥。
因為新政推行多年,惠及民生,百姓安足。
老百姓吃撐了,才會去管山高水長的長安城里皇帝是男是女。
女帝在位第二年就成立了內閣。
「歷史上的昏君都明白,不動好過瞎動。
「我是工科生,有許多事情也不過是照葫蘆畫瓢。
「天下有識之士眾多,科舉革新后,選拔勿論出身,無論是寒門還是平民,皆可入朝為官。
「至于他們能不能破除世家數百年的壟斷與封鎖,走到內閣中來,我就拭目以待了。」
我守在身側,問道:「晉王與小齊王如何?」
女帝輕啟朱唇。
「朕是皇帝,容人之量還是有的。
「晉王貶為庶人,看守皇陵,永不得赦。
「小齊王讓他進宮來,還有朕許許多多的侄子侄女,也挑些天資聰穎者入宮伴駕,我要看看下一任為王為帝者長什麼樣兒?」
我內心仍有顧慮,于是直言進諫:「小齊王曾為少帝,為何養虎為患?」
女帝開懷一笑,目露狡黠戲謔之色。
「我為帝,從來不是想一味推行女尊男卑,而是男女有才能兼具者,皆可任之。
「小齊王審時度勢、明哲保身的機靈勁兒不錯,若是自小灌輸其男女有才者皆能任之的思想,以男子之身行平權之事,我看那群士大夫有什麼可曰的?
「至于他長大后能不能當皇帝,以后再說。當個親王天天和士大夫互撕,也不錯。嘿嘿嘿……
「最近朕又有一新想法,推行女戶。不是非等無父無夫無子才能去衙門申報,而是女子只要想且能與男子一般交得起賦稅徭役,便可去申立女戶。
「一開始推行,必會受阻,鄒大家不妨試之?」
我:……
女帝興致勃勃又道:「律法的戶婚,我也想改一改那一妻多妾制,交得起賦稅的貴婦人,一夫多郎如何?」
我:!!!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就從朕那些豢養面首的皇親國戚的姊妹中尋找資深用戶,朕的國庫又要賺得盆滿缽滿咯~」
「陛下,慎之!」
「朕任性,不慎~」
34
和熹二年,陽春三月。
我休沐之日,領著申離難去常樂坊去探望林十娘。
林十娘已兩鬢斑白,腰也有些佝僂,穿著尋常布衣,卻也神清氣爽。
林十娘瞅著申離難,長嘆道:
「當年你入樓也是差不多的年紀,幸好……幸好你遇到貴人,總歸是熬出來了。」
隨即又問我,「你可還記得沈登瑯?」
化了灰都記得,那個不盡責卻命長的狗爹啊。
「他遇赦后,不是娶去了一門妻房?近日,他那妻房與小兒子私奔了。」
哼。
背德爬灰戴綠帽。
「可氣死了?」
「沒有,他跑去南城寺廟要出家,被僧人詐說要捐銀,可他哪來的錢財,氣得投河了。」
「可淹死了?」
「沒有,在延祚坊(貧民窟)跟著一名姓羅的雞肆(挑糞工)做活。」
這把年紀,實在是報應。
我對林十娘問出了困擾許多年的問題。
「沈登瑯那樣的渾人,您當年為何敢為他冒險換出女兒?」
林十娘笑道:「沈登瑯曾在樓中為我提詩助我出名,至于換人之事,實則有一貴人出錢打點。」
「是誰?」
林十娘亦是茫然。
「貴人未曾露面,只留了字條指示要我去做,他還提了一些我的要命把柄,我不得不冒險。」
那貴人多半是嫡母的至親或是至交,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嫡母那樣好的人,可惜太過剛烈,否則三姐姐或許就有條活路。
三姐姐又是那樣聰穎之人,即便是淪落風塵,也必有自己安身立命的辦法。
我活著,從一開始就不是為自己活著。
申離難忽然上前拉我,要我出酒坊外看什麼。
我一出來,就見到了牽馬挎弓的申勒然。
他學會了用左手搭弓,也是箭無虛發,當初在戰場上也是用左手對杜博報了一箭之仇。
「你回京了?」
「你休沐了?」
我倆都頓了頓,又道:
「你近來可好?」
「你可帶女兒?」
申離難懷里抱著一團棕色毛團似的東西,嘟嘴炫耀道:「娘,你看!」
我定睛一瞧竟是一只白熊幼崽,正嚶嚶啼叫。
一雙圓眼珠子轉得鬼迷日眼,分明憨態可掬,卻又覺得像人般有八百個心眼子。
「這是……白熊?」
申勒然道:「回京途中在山林里撿的。」
白熊極難豢養,宮內珍獸司精心飼養,也很難養得活幼崽。
「快送回去吧,這白熊幼崽離了母熊是極難存活,莫要叫母子分離。」
申勒然沒想到我會這般說,朝申離難伸了伸手。
申離難不舍地把白熊遞了回去。
申勒然送進馬匹側的掛筐內。
「我這就原路送回,估計得隔日才能回長安了。」
我點頭,又想起一件重要之事。
「陛下說,你拒絕承爵?」
「我這般殘疾之身,確不敢承襲祖輩爵位。無爵一身輕,免得真的恢復身份,又有諸多規矩纏身。」
「那申家不是就此沒落?」
申勒然不以為意。
「各地如今也推舉童子試,聽聞也有推薦女童的,離難可是在宮里長大,今后少不得入朝為官做宰。
那是開朝以來甚為罕見的朝中女官,豈不是比我這個廢人承襲爵位,要更光宗耀祖?」
我真的沒想到,他會如此之想。
看來,這世道是真的開始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