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牧川喜歡奇花異草,我在太蒼禁地與巨蛇斗了三天三夜,為他摘回一株七色蘭來。
“成色不錯,可惜稚嫩了些。”
沈牧川將稀有的仙葩捏在手中,頗為挑剔,“你應當多等幾日再摘。”
我蔫蔫低下頭,懊惱道:“對不起……”
臟污的袖口垂下,擋住手腕被巨蛇毒牙咬出的駭人齒痕。
凡是異草奇花周邊都有妖獸蟄伏。
我本身就是個沒有靈根的廢柴,純靠一身蠻力支撐。
為了摘到這朵花,半條命都差點交待了。
可惜還是沒能討他開心。
“要不然,我先拿回去養幾天,看能不能找到辦法讓它成熟?”我試探著朝沈牧川伸出手。
距離花葉還有一尺遠,沈牧川就將七色蘭護在懷里,后退一步避開我。
他盯住我淌血的手腕,兩道濃眉蹙起,“人血臟,會污了神花的靈性。”
我一愣,原本麻木的傷口忽然刺痛了一下。
蛇牙有毒,我忙著趕路,連包扎都沒顧上,恐怕是要毒發了。
“牧川,我……”眼前發黑,我倉惶地向他求救。
卻在下一刻,身后一道嬌俏的聲音傳來,“大師兄,原來你在這兒啊,讓我好找!”
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許如月。
她出現的剎那,沈牧川冷漠的眉眼彎起來,眸光溫柔如水,“師妹,你找我?”
妹妹嫌惡地看了我一眼,轉身拽著他的袖子嗔怪道:“說好了教我練劍的,我等你好久。
“早知道你要跟未婚妻約會,我就去找其他師兄教了嘛,我又不是不識趣的人。”
聽到“未婚妻”三個字,沈牧川的神色驟然一僵,面露不耐,“沒有約會,她剛巧有事找我罷了。”
說完不再看我,將七色蘭收起來,回房拿出佩劍,與許如月一道離開。
腕間的血滴在地上,凝成一叢黑色的花。
我在原地僵立片刻,握緊拳頭,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沈牧川忽然又折了回來,站在我面前,壓低聲音問道:“你方才,是想同我說什麼?”
我抬眼看了看他冷銳的鳳目,心口酸澀,不抱希望地小聲道:“三日后是我生辰,你能陪我一起過嗎?”
沈牧川眉心飛快地皺了一下,似乎很后悔回來問我。
許如月在院門外不高興地催促,沈牧川轉身匆匆離去,只生硬地留給我一個字。
“好。”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
我還未咧開嘴,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倒下前暗處有道人影飛奔而來,我被攬進一個帶著藥香的懷抱里。
2
再睜眼,我躺在自己破舊的小院里。
夜色彌漫,室內一盞燭火搖曳昏黃,朦朧地籠罩著床畔的年輕男人。
郎溪苦大仇深地捧著我的手腕,施針放血,溫軟的遠山眉皺成一團川字。
我有些心虛。
從乾坤袋里掏出七色蘭的葉子,遞到他面前。
“這花是療傷圣藥,可生死人肉白骨,葉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東西,你敷在腿上,應該很快就能痊愈了。”
不久前,我在后山遇見虎精,郎溪趕去救我,被猛虎咬傷了腿。
傷口深可見骨,直到現在也沒好,走路一瘸一拐的。
當年母親死后,我又被檢測出天生無靈根,無法修煉。
被身為掌門的父親丟棄,自生自滅。
郎溪是唯一愿意留下來繼續追隨我的人。
從五歲到十七歲,他一直在竭盡全力護我周全。
說是仆人,更像是相依為命的兄長。
我把葉子捧給他,真誠道:“快點好起來吧,我不想再看你夜夜腿疼,次次冒著冷汗到天亮。
”
誰知郎溪卻不接,面無表情地用手沖我比劃。
【他的東西,我不要。】
我疑惑道:“他?你是怕牧川生氣嗎?
“沒關系,七色蘭的花朵是最珍貴的,這些邊邊角角的葉子他才不稀罕,不會計較的。”
我解釋完,郎溪的表情好像愈發難看了。
沒什麼血色的薄唇繃成一道直線,他幫我包好手腕,起身便往外走。
“阿溪,你把葉子拿走呀!”
眼看他跛著腳走得飛快,我趕緊朝院子里喊了一聲:“小白!把他叼回來!”
墻角一道白影拔地而起,嗷嗚咆哮著沖向郎溪,叼住他的褲腿,死命往屋子里拽。
小白是一只威風凜凜的白貓。
據說是我出生那日,莫名出現在院門外的貓崽子。
我娘覺得它與我有緣,便收養了,與我一同長大。
它有靈性,特別聽我的話,而且只聽我的。
郎溪不想跟貓打架,認命地被拖回來。
他接過七色蘭的葉子,簡單地比了句手語。
【謝謝。】
“不必跟我客氣。”
我怕他不用,盯著他將葉片搗碎敷在腿上。
七色蘭治傷的原理,會先將腐肉融化,再滋養出新的血肉來。
痛苦程度可見一斑。
縱是郎溪這種極能忍耐的人,也緊咬牙關,蒼白的臉上冷汗涔涔。
我路上沒有尋到麻藥,只找到兩顆甜膩的血漿果。
趕緊擦干凈塞了一顆在他嘴里,摸摸他的頭發,像小時候娘哄我時那樣。
“吃點甜的,就不疼了嗷!”
郎溪咬著果子,無奈又好笑地看我一眼。
他有一副極溫柔的相貌。
眉如遠山,目似桃花,長睫微微向下垂,既寬和又溫順。
我看著他吃完,又把另一顆往他嘴里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