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三歲孩童守著已經腐爛的女尸咿咿呀呀叫娘的時候。
看著白發老婦送葬自己的兩兒一女,而后觸棺而死的時候。
她哭得可是悲慘。
她說她見過大疫,見過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一個個亡故。
可這偌大的疫病叫人無從下手。
大商整治疫災的法子也無非就是給災民一口吃食,然后讓有命來問診的喝口草藥續命。
「公主,我不會看病,但我知道如何防疫!」
是夜,州府內,臉色慘白的蘇逢月用紗布做出了一副頭套,能緊緊包裹住佩戴者的口鼻。
她才能下床走動,說話間還帶著粗喘。
「疫病并非憑空而出,而是……有無數小到不可見的蟲子傳播,這紗布剛好能擋住少許。」
說完,她自己佩戴上為我展示。
「而且,死了的尸體就是養蟲子的蠱,只能烈火焚燒了以絕后患。」
我揉了揉額角,為難地說:
「死無全尸,這可比殺了這些百姓更讓他們難過。」
蘇逢月急得差點拍了桌子。
「若不焚尸,只會死絕啊!」
「還有,患病者理應與常人隔開,不如在山林中圈出一塊兒地方,全部收進去醫治。」
我摩挲茶杯的手頓了頓。
「那些病患只會覺得如此是必死無疑。」
蘇逢月看我的樣子,記得在廳堂里來回踱步。
似乎是想起了這幾日見過的死人山、尸首海,她竟然又紅了眼圈。
「公主,大疫當前,若是優柔寡斷,只會死傷無數。」
她抓著我的手,第一次如此逾矩。
「我知大疫難控,這些法子是有效的。」
「求您了,信我!」
我這幾日疲憊得有些神情恍惚,見她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見蘇逢月如此焦急,也是第一次見她因為我的準許,喜極而泣。
「我信你,本宮此次帶的東西,除了錢便是兵。」
8.
「公主,那些百姓鬧起來了,說焚尸會讓死者不安,皆是不肯。」
「公主,那些患病的都說去了咱們的疫病營,只有死路一條,寧死不去。」
我聽著那一條條壞消息,額角突突地跳。
「大難當前,搗亂權當作賊人處決。」
我瞇起眼睛,語氣不善,傳命的屬下猶豫了片刻。
或許是發覺自己有失偏頗,我戴上了蘇逢月發明的「口罩」,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本宮隨你們去!」
我親自到了有疫病橫行的村子。
有人站在村子中大聲喧嘩:
「公主一屆女流之輩,她懂個什麼!燒人尸體,那是血海深仇啊!」
「她把我們關在一個地方等死,就是存心想要糊弄了事……」
我身邊的軍士是我父皇的親兵,此次得了命令,唯我的命令是從。
其中有人背了弓箭,大商先祖從馬背上打了天下。
我朝兒女騎射都是基本功。
挽弓放箭。
那義正詞嚴之輩,被我一箭射穿。
四下寂靜,眾人沒有想到,我殺人殺得如此果斷。
「妖言惑眾,禍亂民心,死不足惜。」
我收起弓箭,對身邊人使了個眼色:
「去,家里死人的拖出來燒了,有病的抓到林中營里。」
「那些病患碰過的衣物器皿,一同燒了,錢本宮來出。」
前些日子蘇逢月說疫病之毒,可用烈酒潑灑,「口罩」泡了藥液,防護效果更好。
那些聚集起來的民眾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隔離的隔離,拖走的拖走。
我叫人搬了一把椅子,親自坐在州府前,看著一車車尸體被運走。
送去曠地,一把火燒了個干凈。
有人說我狠辣,有人說手腕鐵血,不論如何,救治之時有條不紊地在進行。
「公主。」
蘇逢月跟著一群醫師而來,手里拿著她昔日發明出來的肥皂。
「我與醫師們商量了,這些皂分發下去,我教他們如何洗手,可以把那些傳播疫病的蟲子洗走。」
說完,她又拿出一個竹筒。
「這是我之前做出的蒸餾烈酒,比普通烈酒更好用。」
我歪著頭打量蘇逢月,想起來到這里之前,我在馬車上問她:
「你知曉的東西也不少,為何偏偏要藏拙?」
蘇逢月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只知道一些皮毛,都是靠您給的錢一次次試錯做出來的。」
「而且,我那些穿越女前輩們才算厲害呢,比如金牌特工啊,神醫世家的傳承人啊……」
我認同地點點頭,那些特工神醫之輩,確實被咋咋呼呼的傻大姐強得多。
「可能是后來我們那邊打黃掃非嚴重,這種穿越女前輩就銷聲匿跡了。」
曾經的蘇逢月,眼中全是不自信與畏畏縮縮。
如今倒是滿眼堅定,我心情頗好,把腰牌丟給她。
「去按照你想的做,本宮的人與錢,你放心地用吧。」
9.
江南的大疫平息了。
這消息傳到朝堂里的時候,眾人臉色各異。
有人感慨這萬千兒郎不如我一個女子。
我的兄弟們先是震驚,隨后又都松了口氣。
反正我又不能繼承大統,立下如此大的功勛又如何?
我帶著蘇逢月班師回朝那日,那些被治好的,或是幸存下來的民眾送了我們很遠。
「公主,我救了好幾個文人,用我們那個世界的詩詞跟他們處了個朋友。
」
馬車上,蘇逢月眼睛亮閃閃地盯著我。
「我讓他們寫了很多贊美您的文章,過段時間就會流行于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