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翻看史書典籍,讀了許多奇女子典故,心中自然向而往之,可未曾想,身邊便藏了一個舉世無雙的奇女子!」
我搖頭道:
「我、我不過是一介狠心婦人,哪里算得上什麼奇女子?這件事說來也是巧了,我并未有心牽扯太子和二三皇子,實在是七弟他,他與我有大仇,我不能不報。」
楚榭皺眉道:「他與你有何仇怨?」
我邊哭邊道:
「當年楚后曾派人追殺我們母女,為躲追兵,我娘不得不帶我搬家數次。
「一日刺客又來,我娘挨了一刀,熱甚不退,撐了半個月便亡故了。
「楚后殺我娘,我殺她兒子,何錯之有?
我紅著眼圈道: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并不后悔。你若要我抵命,我也認了!
「只是我擔驚受怕這麼多年,從未過過一天安生日子,從未有一日以女兒家面目示人。憑什麼旁的女子都能做的事情,偏偏我做不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若能圓了我的念想,那這條命給你便給你了!被人看出了謀算,我章璟愿賭服輸!」
聽到這里,楚榭臉上顯出動容之色,他一把將我拉去,凝視我雙眼,急切道:
「什麼抵命?如今我對你什麼態度,你還看不出來嗎?
「七殿下性情頑劣,我心中對他也是厭煩得很,只是礙于親戚情分,不能不管他罷了!要用你換他的命,我如何能從?」
他又柔聲道:
「璟娘,我之前不曾告訴你,往日里你在朝堂上與我針鋒相對,數次破了我的謀算,明明勢單力薄,卻又總能以奇招制勝,我心中雖不服氣,卻也對你另眼相看。
「如今知道,與我對弈的竟是個女子,怎不叫我傾心仰慕?
「我曾立誓,只有世間頂好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可尋覓多年,我卻始終未曾見過能與我并肩的女子。
「眼下我才知,原來并非人間沒有這等佳人,只是我眼拙,未曾認出你罷了。」
我被他說得臉上發熱,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卻被這一眼瞪得莞爾,低頭湊到我耳邊說話。
「你害羞了……璟娘,你心中也是有我的,是也不是?」
我氣惱道:
「誰心里有你?你整日給我添亂,處處難為我,這次又看破了我的算計,我惱你恨你還來不及!」
他卻了然一笑:
「是,你恨死我了,能叫你日夜怨恨,那也是我的福氣。」
和他打鬧一陣,我才想起什麼似的,不經意問道:
「還有一事,我、我的妾室呢?她與我一路走來,扶持頗多,你若是敢傷她一分,我這輩子都不會理你了。」
「早已安置妥當了,你放心,她只受了些驚嚇,身上并無外傷。」
楚榭說完,又喝醋似的道:
「你心中這麼惦記她,還認她是你的妾?那又置我于何地?」
我嘻嘻調笑:「她是我的妾,你端莊賢良,聰慧識大體,自然是正妻。」
35
楚榭買來釵環羅裙,供我穿戴。
我換上女裝,對著銅鏡,十分生疏似的,仿佛手腳都不知該往何處擺放。
楚榭怔怔望著我,許久才低下頭,輕咳一聲:
「……殿下見諒,是楚某失態了。」
我訥訥不能言,趕緊將視線挪開,免得他發現我在笑。
……我自認做戲的本事已經不差。
卻不想,此人更是個中好手。
楚榭想必以為,我的算計到七皇子身死便結束了。
可惜那只是個開始。
我家底淺,朝中無人,旁人聯成一片,我卻勢單力薄。
這樣的我,只能給兄弟們添些亂子,卻動搖不了他們的根基。
我靠著章璟的巢穴,終于棲在了高枝上。
如今想更上一層樓,自然要尋覓新的巢穴了。
而其中,漏洞最大的,便是楚家和老七。
只要老七一死,楚榭必然暴怒。
楚榭是個聰明人,我只消讓人不著痕跡泄露些和七皇子之死有關的情報給他,他自然會推測出此事與我有關,在身邊人的慫恿下私自截殺我。
畢竟他自詡聰明,如何能忍受有人當著他的面算計死了老七?
只要他一來,就算是中套了。
楚氏枝繁葉茂,族內并非鐵板一塊。
就算楚榭當上家主,他仍然要聽他爹、聽他祖父的。
倘若七皇子登基,楚家也不過是姻親外戚。
楚榭仍然要提防七皇子卸磨殺驢,數十年后,仍然要為了七皇子妃的孩子繼位之事而四處張羅。
如今,七皇子死了,楚氏最大的依仗倒了。
心神震蕩之下,楚榭卻得知,在他手心里捏著的五皇子竟是個女子,還是個愛慕他的女子。
更妙的是,此事旁人都不知情,連楚榭親爹都不知。
七皇子明面上看不起女子,楚榭心底里看不起女子。
他向來覺著,女子天生就比男子好掌控,即使看著聰慧強悍,心性也是有缺漏的。
到時推了我上位做皇帝,我誕下他的孩子,放在宮妃名下……
對楚榭來說,這就是一次不著痕跡的換血,和篡位無異。
一代帝王會被情愛和孩子束縛,對他百依百順。
下一任帝王,將是他的親骨肉!
這光明正大的誘惑,叫他如何不心動?
這魚餌,叫他如何不吃?
36
在楚榭相助下,七皇子之事中我的那點痕跡都被抹除,全部推給了楊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