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可能懷疑爹娘的清白呢。
「那不是成了不孝女嗎?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她面無愧色地說,可我剛才分明看見她眼里閃過的希冀,她是發自內心想從我嘴里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
爹娘死的那年,我才五歲。
對很多人來說,五歲的記憶大概已經久遠到模糊,甚至消失。
可我永遠不會。
我記得爹娘被問斬那天,顧震聲作為告發的功臣一同去刑場監斬。
爹娘的頭顱落下來的時候,他像是多年夙愿得償一樣,爆發出了笑聲,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大地上,傳進了我的耳朵里,刺痛我的耳膜。
秦氏則帶了幾個風水師,聲稱一場故交,為我們滿門斂葬,盡最后一點心意。
實際是將我們全家葬在絕地,周圍以符咒封印,要我們即便死了,魂魄也無法逃出去找他們算賬。
江伯父說,從未見過如此歹毒之人,他原本還不敢肯定是顧家陷害,可看到他們的所作所為,一切已經不言而喻。
這麼多年,我和岑心玥日日夜夜溫習這些細節,讓仇恨在心里穩穩扎根。
不成想,進顧家才一個月,她便已經將這十年的努力連根拔起。
好,真是好啊。
9.
她敢這麼問我,無非是覺得當年我還年幼,記不得事。
那我就順著她的意,看她想做什麼。
我沉思了下,道:「其實當年的事我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江伯父說,是顧家害了咱們家,那應該不會有錯吧。」
「江伯父能知道什麼?咱家出事的時候,他還遠在邊關,不過是憑著風水師的話,就斷定顧家害了咱們家,也太輕率了。
」
「可是顧震聲巴結了九王爺。父親說過,九王爺狼子野心,不是好人,顧震聲替其賣命,不就足以證明他也不是什麼好人嗎?」
「九王爺權勢滔天,誰活得不耐煩跟他對著干?要我說,顧震聲才是識時務者,要是爹當年巴結一下九王爺,說不定咱們就有靠山了,也就不會家破人亡了。」
「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沒忍住,大笑了起來。
岑心玥頓時有些心虛:「你笑什麼?」
我笑江伯父含辛茹苦養我們十年,在她眼里倒成了顛倒是非的小人。
我笑爹不肯與權貴沆瀣一氣欺壓百姓,在她看來,卻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反問她:「姐姐還記得當日在爹娘牌位前發了什麼誓嗎?」
岑心玥愣了下,似乎才想起來這樁,立刻辯解:
「這是兩碼子事,你不要混淆視聽好不好?
「我猜測當年的事另有隱情,難道就代表我喜歡顧子淵嗎?
「我只是怕報錯了仇,讓爹娘九泉之下再背上幾條人命,那只怕在地獄里永生永世也贖不了罪了。」
話到此處,我已經全然明白。
在她心里,早已替爹娘定了罪。
他們就是通敵賣國,如今正在地獄里受罪。
而顧家是徹頭徹尾的好人,不僅沒有陷害過岑家,還被江伯父顛倒是非,蒙上不白之冤。
岑家和江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養出這麼個白眼狼?
血液在我身體里沸騰,我要是還忍的住,那我就白白重生這一回了。
我揪住岑心玥的頭發,將她拖到床邊,把她的頭狠狠按進盥洗的水盆里。
她瞬間呼吸不上來,拼命掙扎,可頭剛抬起來,便又被我按了回去。
幾個來回,她已經臉色煞白,眼珠子往上翻。
最后靠著求生意志,她用盡力氣推倒水盆架子,才總算從我手上掙脫。
她一回身,我順勢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這一巴掌是替爹娘打的,不是你犯的錯只值這麼多,而是念在你是爹娘的女兒,我饒你一命。
「如果你再敢拿爹娘的清譽替仇人洗白,我會讓你知道,誓言是怎麼應驗的。
「不用老天爺親自來收你,我自會代勞。」
10.
我離開時,岑心玥用恨毒了的眼神死死盯著我。
我知道,她絕對不會咽下這口氣。
原本我不撕破她的真面目,我們姐妹還可以假裝為同一個目標奮斗。
可現在,她無法繼續在我面前偽裝下去,那就只能跟我為敵了。
幾天后,我在廚房送過來的點心里用銀針試出了毒。
竹影大驚失色:「不可能,點心是我盯著廚娘做的,怎麼會有毒?」
我反問竹影:「面粉和糖呢,廚娘都能親手做嗎?」
竹影恍然大悟,不禁悲從中來:「大小姐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卻見怪不怪。
前世岑心玥殺了我后,修書一封給江伯父江伯母,說我突然病故,打算將此事就此揭過。
江伯父自然不肯,不顧一切找上門來要弄清楚我的死因。
卻被岑心玥指使人半道截住,拖到暗處狠狠打了一頓,身受重傷。
岑心玥找到江伯母,威脅她如果不離開江南,就把她和江伯父都殺了。
江伯母不得已,只能帶著江伯父回到邊塞。
二老至死都含著一口怨氣,恨自己沒有早點看清楚她的為人。
岑心玥不是變成這樣,而是本性如此。
只是沒遇到顧子淵之前,她是一只井底之蛙,整個世界只有復仇,沒有機會露出真面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