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想到,他們早就已經完全沒在泥潭之中了。
不僅如此,他還在顧震聲的書房中找到當年他陷害首富岑家,誣陷其通敵賣國的證據,也一并送去了府衙。
此事一出,朝野震驚。
有人狼子野心,欲壑難填。
有人卻在親情和國法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
25.
顧震聲夫婦被捕那天,是顧子淵親自陪著知府前去抓人的。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日盼夜盼兒子高中當官,以為顧家從此可以既有錢又有權,卻反過來作繭自縛。
他們憤恨地辱罵兒子忘恩負義,不配當顧家子,死了下地府也無顏見祖宗十八代。
顧子淵站在知府身邊,任憑他們罵著,全程沒有看父母一眼,神情如鐵,堅硬冰冷。
只有風偶然吹過時睫毛的微微顫動泄露了他的情緒。
那底下的眼眶早已紅了。
沒過多久,刑部的批文下來。
顧家家產全部抄沒,顧震聲夫婦斬首示眾,九王爺押送回京由天子處置。
鑒于顧子淵大義滅親,天子甚為欣慰,不僅法外開恩,不予連坐,還將他的任命調至御史臺,勉勵他不忘初心,為國為民,鋤奸懲惡。
顧震聲在牢獄中得知此消息, 仰天長笑, 笑著笑著突然沒了聲響。
待獄卒前去查看時,才發現他早已氣絕身亡。
秦氏大喊蒼天,也跟著撞墻而去。
倒是替府衙省了一筆劊子手的費用。
26.
顧子淵去京城赴任的那天,我去渡口送他。
我將自己是岑家后人的事和盤托出。
他并不吃驚。
「那個賬本如此清楚,一定是對我們顧家生意了如指掌的人才寫的出來。
「顧家的生意,除了我爹, 最清楚的就只有你了。
「那位大哥攔路的那天,選擇將東西交給我而不是府衙,我便猜到, 是你。
「如果是外人, 大可以直接去府衙告發我們顧家, 絕不會打草驚蛇。」
果然是后來名揚天下的顧御史, 什麼都瞞不過他。
我問顧子淵:「那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嗎?」
他目視前方的濤濤江水:
「你是想看看,我會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包庇雙親, 毀滅證據。」
「如果我當真這麼做了, 你會怎樣?」
我堅定開口:「我會連你一起殺了。」
他悵然一笑:「所以你不是為了保護我, 讓我免受株連, 是怕我成為漏網之魚。」
我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船夫開始呼喚客人登船。
顧子淵走向踏板,就在腳踩上去的那一刻,他突然轉身折回我面前。
「告訴我,我娘和你姐姐被綁的事,與你無關,是不是?」
這一刻,我竟然莫名紅了眼眶。
他明明什麼都猜透了, 卻還要不死心地問這一句。
何必呢?
「阿寧, 跟我一起走。」
他緊緊拉住我的手:「我不恨你, 是我們顧家欠了你們岑家的。我們重新開始,忘掉一切, 好嗎?」
我看著他, 嘴角漾開一個笑容:
「顧少爺,你是個君子,君子與常人的不同, 就在于克己修身。
「所以你可以壓下這些仇恨痛苦,因為你覺得是顧家欠了岑家的。
「但你能克制一輩子嗎?多年以后,我容顏衰老, 你愛意不再, 你能保證不會用今日之事為利器,反過來刺向我嗎?」
顧子淵毫無猶豫:「我能。就像你姐姐, 即便她變成什麼樣, 我都會對她不離不棄。」
我搖頭:「但我不能。
」
我不是君子, 也做不到那麼豁達。
將他和顧震聲夫婦割席,已是我生平理智的極限。
我不愿往后余生,看著他便想起他的爹娘是如何殺害我爹娘, 害我們家破人亡。
我怕倘使有一天, 情分不在,我會毫不猶豫提起刀子扎進他的心口。
岑家就只剩我一個了。
我該好好活著,不能再為了仇恨葬送自己。
「顧少爺, 你我就此別過。」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愿君千萬歲,無歲不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