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他們就明白了兩間兒童房的用意。

「我有個男同事，今天請假去產檢了。」周巖下班回來說，「他本來沒想要孩子的，結果安全期還……唉。」

葉燦抬抬眼：「多大人了還安全期，安全期算備孕他不知道啊，活該。」

「他孕吐反應很劇烈，膽汁都吐出來了，真是嚇人。」周巖五官扭曲地回憶著。

現在一旦懷孕，必是夫妻同懷，一人一個，按照規則，誰生的跟誰姓。

葉燦看看他，扣上電腦，坐到他旁邊：「你不是一直期待有孩子嗎，咱們是不是也得……」

周巖渾身一抖：「再等等吧，我還沒有準備好。」

「趁著年輕，早生早恢復，別你年紀大了，拖我后腿。」葉燦有點不滿。

周巖雙手交握，縮在沙發上不敢吱聲。

拖了一年，他們還是懷孕了。

周巖主動查閱資料，每天憂心忡忡：「生孩子的時候，有可能會死人呢你知不知道？」

葉燦哈哈大笑：「你等等，你等等。」

她拿出手機，翻了半天，找到幾年前的聊天記錄。

當時她在網上看到科普的生育知識，給他轉發過去。

圖文加起來二十多頁，他半分鐘就回復了：【少看這些制造焦慮的東西。】

【你看完了嗎？】

【看完了啊，都是常識嘛。】

【生產時有生命危險欸。】

【概率很小，吃飯還會被噎死呢難道不吃了？】

葉燦一人分飾兩角，生動再現了當時的對話。

周巖尷尬摳手：「那我忘了嘛。」

葉燦拍拍他的頭：「別擔心，都是小概率事件。」

「可是，」他仰起臉，難掩恐懼，「再小的概率落到自己身上就是百分百啊。」

他手放在腹部，嘆了口氣，「我那個同事，生的時候大出血，搶救了幾個小時呢，他現在想起來都心有余悸，好好的人非要遭這個罪，唉。

」

「好了好了，」葉燦失去耐心般，「整天愁眉苦臉的，又不是你一個人經歷，現在所有人都要經歷啊，我都沒像你那樣。」

「可是你們女孩子早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你不是還沒結婚的時候就看那些科普了嗎，我們啥也不懂就要面對……」

「知道再多痛苦也是一樣的，何況你們明明有機會了解的不是嗎，當初事不關己，現在就只能著急嘍。」

周巖紅著眼睛，躲進廁所，很快，里面傳來了哭泣聲。

葉燦無奈道：「懷孕之后也變得太愛哭了吧。」

公司里，周巖被領導找去談話，話里話外都在指責他怎麼突然要孩子：「同時期已經有好幾個員工懷孕了，剛想讓你接手個項目，你這，算了。」

走出辦公室，他知道晉升無望了，他已經為此努力了三年，可領導的話也不無道理，畢竟他以前還跟 HR 玩笑說：「能不能看簡歷上是性別女就直接淘汰了，招進來麻煩事兒多，影響工作效率。」

葉燦和周巖在孕期共同經歷了種種不適，也算加深了革命友情。

特別是孕晚期，兩人被折磨得雙雙失眠時還能有個說話的伴兒。

由于已經行動不便，他們各自的父母都趕來照顧。

本來是母親來，就在啟程當天，兩位老父親被電擊得不得不也跟來。

二人同時破了羊水，被送往醫院。

陣痛襲來，周巖痛到全身抽搐雙眼模糊：「我要死了，醫生，快把孩子取出來，我要死了。」

「剛開兩指，少說話，節省力氣。」

「兩指……才兩指……」周巖不敢相信。

很快，不知是疼痛散去還是暈厥過去，總之周巖像上了天堂那般舒適。

然而僅僅幾分鐘，他又急速從天堂直落地獄，成了油鍋里的一只蝦米。

反復多次，他的精神瀕臨崩潰：「我不生了，救命，救命……」

六個小時后，他終于上了產床，不只是腹部的劇痛，全身每一根骨頭，每一條神經都像插入身體的利刃。

「殺了我，殺了我，求求你……」他絕望地哀號著。

肚子里的仿佛是一塊巨大的石頭，他無法想象它該出何出來。

「用力。」護士指導他。

再用力自己一定會被撕碎的，可撕碎也好，死了也好，他咬牙使勁。

配合著側切，伴隨著排泄物，嬰兒出來了，是個男孩。

他呆滯麻木地望著天花板，能感覺到針線進出皮肉在縫合，但這樣的痛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

他回到病房，葉燦的床還空著，又等了兩個小時，葉燦才被送進來。

「男孩女孩？」他問。

「女孩，超級可愛，你這個美麗的皮囊還是有些價值的。」

周巖扭過頭，盯著葉燦的臉：「你怎麼，看著比我有精神啊，我真的感覺已經死八百次了。」

「哦，我打了無痛啊，你媽沒給你簽字嗎？」

周巖對著剛進病房的母親喊道：「媽，為啥不給我打無痛？」

「哎呀，打那個對孩子不好，你生的可是咱老周的孩子，金貴著呢。」

「我也是老周家的孩子，我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而且什麼對孩子不好，我給你發的科普你是不是都沒看？」

「我當年生孩子前可還下地干活呢……」

周巖梗著脖子：「你快閉嘴吧，說的話沒一句我愛聽的。」

15

周巖以為生了孩子，痛苦就結束了，殊不知，這才是一切的開始。

兩個月睡不了整覺，明明身體還沒從重創中恢復，就得圍著孩子轉了。